沈致见韩延秀笑颜如花,心中也是得意。
出了门,那韩府下人低声道:“姑爷,老爷不高兴了!”
沈致奇怪,刚刚从他那过来还好好的呀,忙问道:“录儿、朔儿不听话了?”
“姑爷,不,不是!咱们府上这十几年都不曾有官宦人家登门,就算是登门老爷也是不见的。今天,好多达官贵族一起在前厅等着,老爷便让小的叫您过去!”
沈致就是觉得这个老爷子老是找茬,不想见便闭门不见,打发走就是了,生什么闲气呢?怪不得身子骨不好,就这脾气身子能好吗?
沈致一面在心里面不断地抱怨,一面急匆匆地往前走。迎面看见他口中的老爷子拄着个拐棍,定定地盯着他看着。
沈致被韩季瑗盯着打起哆嗦来,忙大步慌忙上前,一把虚扶这看起来神色不好的老人:“爹,有什么事,您吩咐就是!”
韩季瑗不客气地道:“堂上那些这十几年都没过过我的家门,今日聚在一起前来,肯定是来见你!我告诉你,这是我家!还轮不到你将这里变成你大鸿胪府,若是再让我看到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我将你一起打出去!”
沈致也不顾是不是自己的原因,忙应起错来,伏低做小做的真实无比。
韩季瑗很快就放过了他,对他的惺惺作态很是受用。
沈致不漏声色,暗道:这位老爷子可是比我家老爷子好说话多了。
若是沈淮见到他这般敷衍,肯定又是一大波的怒火烧了过来。
燕地官宦的到来,宾客满座,让韩府久违地又热闹起来。
沈致听着各种恭维的话,但是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褐衣男子,英姿勃勃,气宇轩昂,但是只是静静地听着大家的交谈,静静地喝茶,旁边人偶尔问一句,他才凑过去答上一两句。
一老者,看起来是当地有望的名士,说道:“沈大人可是京师来的,我等平日里定是见不到的!如今一见,果真气势不凡,当真是青年才俊,国之栋梁!”
沈致久居高位,对这种奉承话自是不甚在意,反而对那些不溜须拍马的那些人倒是多留意一些。
那褐衣男子听了这话,整张面色还是如同戴着面具,但是嘴角微微一抽。
沈致朗声道:“这次来燕,并非公事,和内人一起看望岳父。能得见燕地俊杰,实乃沈致的福分!”
众人都道:客气!客气!
大热天,一屋子人闷在大厅,暑热难耐。
众人走出大厅,到了池塘树下,看着水塘里花骨朵。
沈致看着这一池子的花,这老爷子还真是有闲心,将这池子整的花红柳绿,气象万千,还真是不容易啊!
“早听说韩大人的园子是燕地一大盛景,这各色睡莲、荷花还是韩大人从各地千方百计地找来的,如今正是花期,我等都未曾见过,今日借了沈大人的光,才能得见!”
沈致心中暗道:还不知谁沾谁的光,老爷子那我当那什么使唤,我都没一刻闲下来的功夫。
沈致笑道:“这园子的确是名不虚传!”
沈致见那褐衣男子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四处张望,神思不知道哪里去了,肯定没在这池子上。
沈致稍做打听,就知道了,这人是燕郡的一个守备,名叫张长逊,负责府衙守卫,平日里不喜热闹,今日被众人硬拉了过来。
沈致大声道:“张守备,听闻守备征战沙场,守卫燕地,深得燕地百姓爱戴。”
张长逊躲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被沈致一句话打破了他自我隔绝,他一双肃正的双眼望了过来,接着低头忙恭声答道:“沈大人,过誉!”
旁边那人又插了言:“沈大人,张守备仪表魁伟,文才武略,熟知兵法,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沈致不知为何,见到张长逊总是有种不善的感觉,他低下身子,俯身拾起石子,朝着水面空旷处扔去,打破了平静光洁的水面,涟漪一波一波散开。
大家正闲闲叙话,人群中有一人凑了过来:“沈大人,小的得到消息,今日燕王要攻陷郡府!”
沈致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见张长逊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道:“你是何许人也?”
“小的是白圭堂的,薛堂主令我燕地兄弟保护沈大人!”
沈致一笑,随意道:“多谢薛堂主了!”
他转身到了张长逊身旁,朗声道:“张守备,我听闻燕郡府衙十分气派,不如我们到那里去看看!”
张长逊低眉顺眼道:“前几日,府衙糟了火,正在整修,此时过去,恐怕怠慢了沈大人和诸位大人!”
沈致“哈哈”大笑起来,“看看府衙,也顺道见识一下张守备带的兵,百闻不如一见嘛!大家说是吧!”
沈致最后几个字声音很高,随行的诸位官员将领都兴高采烈地附和起来。
张长逊很为为难,脸有菜色:“沈大人,今天一早接到来报,北境有敌侵扰,郡守大人命我将守备军派了出去,恐怕一时难以回营!”
围着沈致转的那人见沈致面色不善,忙笑道:“守备军不在也没什么,沈大人看看营地也行,是吧!沈大人也曾带兵打过仗,见了兵营也能看出个卯酉来,不想我等光知道数人头!”
这一席话,说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人不管不顾地带着沈致等人,一行人朝着府衙营房去了。
韩延秀正在制衣,忽然听见府中仆人过来:“姑娘,姑爷说出事了。让我过来向您禀告,他猜测燕王吕世骞密谋要围攻府衙,要您多加小心,照顾好老爷和孩子。还让我们府中府兵将老爷和姑娘守护好,等他回来!”
“姑爷呢?”
“刚刚出门,和前堂的人去了府衙了!”
韩延秀立即前去找父亲韩季瑗商议。
韩季瑗看着下人带着孩子出去,缓缓地说:“先别急!你那夫婿都是万千人中走出的人精,他怎会陷自己于险地!”
“爹!”韩延秀见父亲不痛不痒地置身事外,“他做事一向是不做便罢,一做定是全力以赴的!爹,您若是不管的话,我就去找吕世骞!我看他要做什么?”
“你……”,韩季瑗气的颤抖起来,“那吕世骞卧薪尝胆,经营十来年,你以为你过去,能改变什么?就凭当年他对你的些许情义?”
韩延秀一听,气恼地站了起来,大叫一声:“爹!”
“当年他利用你对付沈致,你都不记得了?”说到这里,韩季瑗语气送了下来,“还好沈致有良心,不然你当年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爹!你说这些都有什么用?”
“好了!我们先去通知韩崇宝,他手中还有一些兵,先调过来备着!若是真是打起来……”
韩季瑗长叹了一口气,尽是无奈!
韩延秀急忙命人去传信,才稍稍安心。
韩季瑗见他在自己眼前一趟又一趟地走来走去,走得他那虚弱的心脏又开始嘭嘭嘭地飞快地跳了起来,一招手道:“秀秀,过来坐着!韩崇宝,你不是不知道?他做事你难道还不放心吗?”
韩延秀望着天空,那晴空万里的湛蓝下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身在韩府,只能靠臆测,她不断地向神灵保佑沈致,望他事事顺遂,平安一生。
也许是神灵真的听到了的祈祷,韩崇宝派人来报,已和沈致取得联系,二人定会随机应变,妥善处置,让韩大人放心!
韩季瑗软言安慰着女儿:“我说没事吧!沈致和韩崇宝,他们两个人要是处置不了的话,那他俩还真是白活了!”
韩延秀知道父亲想起来当年,当年的一切烽火也许在父亲这一代人中,都是历历在目的,见证了家国变迁,儿孙罹难,颠沛流离,患难重生!
当年的沈致和韩延秀二人智勇双全,对战前燕大军,最终以少胜多,到如今都是让大魏子民满口称赞的事迹。
第八十九章 际遇难测
寂静的黑暗中,夏日的星闪耀。
夜已深,韩季瑗和两个孩子早就入眠,韩延秀坐在院子里,静静等着沈致归家。
韩延秀听着虫鸣,心中焦急万分。
“姑娘,天色不早了,姑爷神勇多智,定会大胜而归!”韩府的仆人李伯见韩延秀还在院子待着,走了过来。
韩延秀听着李伯的脚步和声音逐渐近了,忙起身道:“嗯,李伯,韩崇宝也赶去了,他们一定没事!李伯,还没睡啊?”
这个李伯是跟着韩延秀爷爷的人,后来一直伺候韩季瑗,再后来侍奉韩延秀和韩节孝,见证了韩府三代人的成长变迁,在韩府是个有资历的老人,府中上下对他很是敬重。
李伯笑着说道:“老爷刚刚和我说了会儿话。姑娘,老爷年纪大了,嘴上说不挂念姑爷,可心里是真着急。”
“我知道的,李伯。”
李伯苍老的声音突然压低了许多:“姑娘,听说沈家小少爷和晋国公孙女订了婚,就是那个原来五原郡的郡守陆顺的女儿。”
韩延秀想起沈陌和陆文茵二人,不由得笑着说道:“是啊!沈陆两位国公爷做主商议,他们又情投意合,便定了亲!”
“坊间传闻,晋国公陆泽之子陆顺在边关克扣粮饷,虐待士卒,军中怨声载道。但实际上是如今的大司马、当朝的郑国公赵维庄,为了夺取兵权,而散布的谣言。是他设计陷害陆顺,最后让陆顺孤军深入,战死疆场。”
韩延秀听他提起这些事情,不禁有些意外:“李伯,我记得,从我小时候起,你不是一直对这些事都不是很上心啊!我这出嫁十几年未回过家,不知道李伯竟然开始对这些朝堂之事起了兴趣!”
李伯笑道:“不上心不行啊!十几年前,韩府逢遭大难,节孝少爷都蒙了难。少爷可是小老儿我看着长大的,有生之年难以忘记喽!”
韩延秀知道,府中上下都以为节孝已经在那场劫难中死了,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听着。
李伯见她默默无声,继续说道:“姑娘,听闻五原郡守陆顺曾拒绝赵维庄的拉拢,对赵维庄的征召多以身弱多病推脱,就是不让五原的半点兵权。陆顺在五原为郡守三十年,经营有道,百姓安居,边境和睦,屯田万千顷,富甲一方。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令人惋惜啊!”
韩延秀听到惋惜二字,想起燕地一些旧友,想起父亲,想起京城中贵眷的起起伏伏,还真是有些动容。
韩延秀叹气说道:“人生际遇实难测!”
李伯继续说着:“听闻晋国公陆泽以并州和朔州兵权交给赵维庄,换得陆顺平安归来。可是并州和朔州两州将军辞去军职后,赵维庄也没有放过陆家,反倒让陆家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韩延秀在夜色中难以辨析李伯的神情,不由地问道:“李伯,你想要说什么?”
“姑娘,晋国公一家尚且如此,难保雍国公不会布其后尘。姑娘还是为了姑爷和两个孩子早做打算才是!”
韩延秀心中一动,这个李伯究竟是什么人,这几十年了,大家都被他蒙在鼓里。
她顺着李伯的话往下问道:“如何打算?”
“大魏如今兵权大多在大司马赵维庄手中,可是这人权欲熏天。为了权势,不惜陷害良臣勇将。若是姑爷不提早防范,肯定会遭到赵维庄的毒手。老爷说,姑娘和姑爷到五原这一路都被赵维庄追杀,怕是日后要更加防范了!”
“这一路上的确凶险!”
“姑娘难道要带着两个少爷要过这样的担惊受怕的日子吗?不如……”
“不如怎样?”
“姑娘不如劝说姑爷反了元度的天下,和燕王以及大魏皇室后裔共创这盛世天下!”
韩延秀大惊,顿时盯着李伯:“你口中的真正的大魏皇室后裔……”
李伯嘶哑的声音低沉道:“姑娘,定是知道当今圣上元度的父亲元景是如何登上皇位的吧!”
韩延秀加重了声音,警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李伯突然笑了起来:“姑娘还没出生我就跟了老爷,我自是韩府的下人。”
韩延秀打断了他:“那在这之前呢?”
“之前?”李伯似是思索着寻找着久的不能再久的一些记忆,“我乃庆德太子元宪的孙儿元阙。”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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