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宫里宫外又会多了些非议之声。
纵使是天家之事,也管不住悠悠众口。
简玉纱淡淡道:“无妨。不过是你继母而已。何况失礼的是她,又不是我。我并不会觉得丢人。”
项天璟闭上眼,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动情道:“阿姐,你怎么比别人都香。”
简玉纱脸颊微红,推开他,项天璟木偶似的不动,保持着依偎着的姿势,脸上还挂着享受的表情,滑稽的很。简玉纱伸手戳了他一下,催促道:“宫里的人要走了,你快点回去,莫等宫里的人发现了,真闹出笑话……”
项天璟眨了眨眼,简玉纱定定地看着他,他拗不过她,叹了口气,依依不舍说:“那我走了。阿姐。”
简玉纱点点头,眼神仍旧在催他离开。
项天璟遮着脸走了,徒留一声“度日如年”的焦急叹息。
简玉纱没有这种感觉,她只觉得这件事顺应本心,顺其自然,有期待,没有急切。
.
大婚的进程,在项天璟的迫切要求下,半月之内就进入了尾声。
三月初的第一个良辰吉日,就是他们的成亲之日。
皇帝迎娶皇后,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柳氏也免去了死罪,只需要流放三千里外的苦寒之地便可。
简玉纱进宫那天,柳氏正好出京,闵恩衍独自前去送行,万人空巷,御道和街道上,堵满了人,水泄不通。
锣鼓喧天里,柳氏和闵恩衍话别,前者凄然衰老,后者失魂落魄,与满街的红黄两色,格格不入。
柳氏听着刺耳的喧闹声,拉紧闵恩衍的手问:“恩衍,你妹妹怎么没来?”
闵恩衍垂头没说话,半晌才答:“她小产了。”
在汪家小产,九死一生,汪家若有良心,留她一条性命苟延残喘,算得闵家祖宗保佑,若没有良心……闵宜婷的命数差不多就到了尽头。
柳氏愕然垂泪,像被抽了魂儿,十分后悔:“当初要是听简氏的,不嫁到汪家……婷姐儿就不会这样了。都怪宝茹,都怪宝茹,都怪宝茹撺掇!”
事到如今,她还在责怪别人。
他们闵家人,就从没做错过事。
闵恩衍心里被绵绵密密的针扎着,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话别时间不多了,柳氏连忙捡了最要紧的说:“恩衍,娘只是流放,不是死刑。皇上能大赦一次,肯定还能大赦第二次。娘还年轻,娘还想回家。”
闵恩衍捂着脸,当着柳氏的面哭了:“娘,你知道当今皇上娶了谁为皇后吗?”
柳氏茫然,她在狱中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不知道。”
闵恩衍痛不欲生:“简玉纱。”
柳氏瞪大了眼,死活都想不到是这么个答案,她声音尖锐:“弃妇也能当皇后?”
闵恩衍失神地摇摇头,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简玉纱祖父的事情翻案之后,朝中拥护她的人太多了,立她为后虽然也有御史反对,但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和离过一次,怕是一句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柳氏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可强烈的无力感,让她没有精力去咒怨简玉纱的幸运。
时间珍贵,柳氏暂时将简玉纱从她脑子里抛出去,给了闵恩衍一颗定心丸:“从前你在幼官舍人营大放异彩,被评为优秀兵士第一名,往后定还有出头之日。娘会在路上好好护着自己的,你别再为娘的事分心了,好好上进,早日挣了军功,求皇上再次恩典,放娘回家。好儿子,娘信你有这个能力。”
想到一路上要受的罪,柳氏到底是怕了,死死地抓着闵恩衍的手,眼泪哗哗:“恩衍啊,娘的命,就指望着你了。”
闵恩衍蹲在地上,大声痛哭。
柳氏不明白,她拍着儿子的肩膀叫他:“恩衍?”
闵恩衍哇哇大哭着说:“娘,得优秀兵士的,根本不是儿子,也是她。”
柳氏脑子懵了,完全听不懂闵恩衍在说什么。
闵恩衍哭着告诉柳氏:“娘,简……她是不是曾经在祠堂里告诉过您,她就是我?‘她’没骗您,那时候,我莫名其妙进了她的身体,变成了她,她变成了我。那些事都是她做的,不是我。我、我、我……我在幼官舍人营,屁都不是!”
离开了简玉纱,闵恩衍才彻底知道自己什么样子。
别说陆宁通了,同班的兵士,任何一个叫得上名字的,早在多轮训练里扶摇直上,将他远远地甩在后面。
现在的他,比新入伍的兵士都差。
他的能力,他的身体,他的精神气,已经完完全全陷入了泥潭,再也拔不起来了。
晴天暖日。
柳氏回忆起怪异的种种,陡然嘶声痛哭。
她将踏上流放之路,而简玉纱将受百官与命妇朝见,从此母仪天下,名传千古。
她的人生,要么,痛快的死,要么,痛苦着死。
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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