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黛尔什么也不想说,在心底默默为菲尼点了一根蜡烛。
胡佛爷爷和克拉克可不会顾及一只没毛凤凰的想法,早就笑成了一团。
至于艾希曼……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惹谁都可以, 千万不要惹万魔之母,她记仇, 报复心强,还小心眼,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无法真的讨厌她。”
虽然不知道这句话的源头在哪里,但是此时此刻,艾希曼觉得非常非常有道理,简直是凝聚的老祖宗的智慧。
万魔之母其实根本就不在意什么第一滴血,压根没给亚当斯伯爵眼神,只是随意又懒散地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辛苦了,记得把这儿给我复原了。”
亚当斯伯爵其实觉得能够见到万魔之母就已经非常幸福又幸运了,他的眼中带着激动和兴奋,觉得自己见到万魔之母,并且被万魔之母说了一句“辛苦了”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拿出去吹一年!
之前的战斗算什么!受点伤算什么!我为万魔之母抛头颅,撒热血!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亚当斯伯爵等人诚惶诚恐又快乐地退下了,着手开始准备战后修复等一系列事宜。
万魔之母扫了一眼安黛尔,收敛了刚才嗔怒的样子,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洋洋:“跟我来吧。”
安黛尔觉得自己似乎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于害羞的表情,心想自己的这位母亲可真是……有点可爱。
跟在她的身后,安黛尔和艾希曼又回到了她的大殿里,从刚才的尸山血雨中重新回到安逸奢靡的这里,安黛尔甚至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歌声还在继续,这次换成了没有歌词的咏叹调,依然是动听又曼妙的声音,漂亮的侍女鱼贯出入,安黛尔的眼前却骤然出现了那些为了守护万魔之母而死去的魔族的尸体,心中一时之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艾希曼注意到了她突然有点低落的情绪,转念一想就大概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情绪,类似的事情,他其实也经历过。
他看着帝国的士兵为了皇室奋不顾身,看着那些人奋勇拼命,看着那些宛如炮灰的前排士兵们的尸体堆积如山,甚至多少士兵死不瞑目。他杀出一条血路,走过这样的士兵们,为他们合上眼睛,最后回去的时候,所看到的,也是这样的一派纸醉金迷的奢靡。
枪炮与这里无关,血与泪距离这里遥远,这里只有香车宝马,贵族和皇室的女人们讨论的依然是时下最流行的衣料样式和珠宝,男人们则是说着狩猎赌/局和自家产业的变化。
没有人关心前线的那些死去的灵魂,那些尸海所铸就的,不过是这一切繁华的踏脚石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一帝呢?一国呢?
那时的他,心情其实也和此时此刻的安黛尔是一样的。没有人从一开始就能适应这种落差,并且坦然接受,甚至享受其中。
他只是从小就见惯了这样鲜明的对比,但安黛尔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就是多少人挤破头皮也想要成为贵族,成为人上人的原因。”艾希曼牵住她的手,叹息道:“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也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公平。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活着,努力变得更强,至少让自己觉得,自己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应得的。”
安黛尔知道他说得没错,要么变得麻木,要么则是如他所说,至少做到问心无愧。
但是她的心中却突然想起了在奥尔兰斯学院,圣杯协会的舞会上,柏西学长曾经向她说过的那些关于权利与等级有关的话语。
“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天生血脉高贵,纵使是以魔法血缘来判断人的高下卑贱,也是不对的。纵然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也总有办法让这些所有的元素达到一个均衡。总有一些事情是普通人应该做的,总有一些事情是魔法师做的,既然都是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确实自然不应该存在歧视。”
——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安黛尔对这番话的理解,也从之前浮于表面的对道理的认同,变为了更加深入、切身的体会。
安黛尔突然想要在回到帝国以后,去看看柏西学长这些新政派到底是什么主张,具体做了哪些事情了。
她当然知道无论是哪一种社会结构下,阶层的划分和区别总是无法避免,自然也能够想明白,所谓新政派别兴许只是帝国的那位皇帝拉拢民心的一个手段,但是……如果真的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能够让那些平民获得更多活着的时候的尊严和体面,那么她的内心里,还是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的。
——既然无法控制死亡,无法消除阶级,她也不会理想地认为直接上真的有所谓乌托邦……那么或许可以让那些人,死之前过得很好一些。
万魔之母没有回到她的高台之上,而是站在了安黛尔面前,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关心:“吞噬了多少?”
安黛尔第一次知道吞噬还可以量化,她手忙脚乱地开始想到底怎么算这个“多少”,然后福至心灵地看了看自己的魔法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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