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第一眼就看出了她是故意想引起他注意的。
木盆里的水渐渐开始变凉,商青鲤先前有些起伏不定地心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她伸手搔了搔酱油的腮帮子,从木盆里抬了抬脚。
江温酒注意到她的动作,起身取了帕子,在她面前蹲下,替她把两只脚上的水擦干,又将卷着的裤腿放下来,而后伸手弹了弹酱油的脑袋,便将木盆端起转身离开。
商青鲤看着江温酒慢慢远去的背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她目之所及处时,突然道:“既然我先前只猜对了一半,那…另一半是什么?”
江温酒脚下步子一顿,商青鲤听得他笑了笑,道:“倘使揭穿了这谜底,便无趣了。”
“……”商青鲤没有接话。
掩门声之后,便是万籁俱静。
酱油蜷缩成了一团,躺在榻上的枕头旁沉沉睡了过去。商青鲤翻身下榻,三阴交上仍旧传来不适之感,她皱了下眉,坐到铜镜前把头上的珠钗等一一取下,将发髻散开。又去寻了点清水抹了把脸,漱了个口。
做完这一切商青鲤脱下那条浅紫色的留仙裙,躺到榻上,翻身面朝酱油,捏了捏它的耳朵。
茶色眼瞳里隐隐有涟漪漾过。
☆、二五。莲叶无穷碧。
翌日。
商青鲤去了逍遥王府。
她到王府的时候,玉轻舟正在王府后花园中的卧澜亭内喝酒。
商青鲤远远便见到玉轻舟斜倚在亭边的白色栏杆上,一手提了个酒坛,盯着湖中一枝将开未开的莲花发愣。他身后的石桌旁坐了个女子,正垂首抚琴。
琴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商青鲤长眉微微一蹙,顺着拱桥走到亭中,伸手一摁正被女子勾起的一根琴弦。
琴声戛然而止。
弹琴的女子一怔,抬眼向商青鲤看来,惊疑道:“你……”
“退下。”商青鲤打断她的话。
她清清冷冷的嗓音像是一道惊雷劈至耳畔,玉轻舟猛地转过身来,杏仁一样的眼直勾勾落在商青鲤脸上,酒坛脱手而出,“啪”的一声摔的粉碎,“……阿鲤?”
“王爷。”商青鲤温声应道。
玉轻舟听言向前走了两步,伸手一揽商青鲤的肩膀,将她狠狠带入怀中,哑着嗓子道:“阿鲤…我以为……”
桌旁懂得察言观色的琴女见此提裙退下,步履匆忙甚至忘了带走桌上那张七弦琴。
玉轻舟的头埋在她肩上,商青鲤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将他推开,反而抬起一只手,安抚似地拍了拍玉轻舟的背,道:“没事。”
良久,玉轻舟松开拥住她的手,抬头时唇边已挂上了笑意,道:“难得阿鲤肯给我抱。”
“又让你担心了。”商青鲤扫了一眼琴女落在桌上的七弦琴,走到桌旁坐下,声音仍旧温柔。
玉轻舟闻言笑了一声,在桌子对面坐下,有些感叹道:“上一次还是十年前春搜时,落溪哭着跑来说你不见了…”
“落溪”二字出口,玉轻舟便有些后悔,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消声了。他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商青鲤,苦笑道:“阿鲤,我不是有意的。”
“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王爷,九公主他…”商青鲤轻轻摇了下头,揭过关于十年前的话题,道:“他……”
“我知道。”玉轻舟接过话道。
商青鲤眸带讶色向他看去。
玉轻舟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商青鲤,自嘲道:“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不信我的。”
商青鲤伸手接过,见信封上写着“皇兄亲启”,字迹苍劲,在每个起承转合间锋芒毕露。她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笺,垂眼扫过。
“皇兄如晤:弟今以此书与兄别也……”
将信上内容看完,商青玉把信笺折好重新塞进了信封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玉无咎在信上向玉轻舟坦言了他男儿身的秘密,至于原因,却语焉不详。又提及他打算远走江湖,有意让天下人都知道北楚九公主已死,最后言辞恳切请玉轻舟替他保守秘密。落款的日期,恰是昨晚。
想来昨晚她被江温酒救走以后,玉无咎自知他的事是瞒不过玉轻舟了,必是觉得与其假他人之口,还不如自己抢先坦白,所以连夜写了这封信。
只是对于玉无咎信上有意远走江湖再不涉足朝堂之说,商青鲤是不信的。她想到听命于玉无咎的季棠,又想到那个叫朝云的丫鬟。甚至还想到了那日去山水居看戏分明是玉无咎早就布好的局,那么是哪个朝臣刻意向玉轻舟提及山水居的戏好听的?太子那天又是怎么会那么巧就去查戏目的?
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玉无咎的棋子只怕早已蛰伏各处。怎么看,玉无咎都不像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这一点玉轻舟想必也看出来了,故而才有“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是不信我的”一说。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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