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耸翠,被金色辉光笼罩的山峦宛如珍珠一般熠熠闪光,碧波里一群红色的锦鲤穿梭来去,皆若空游无所依。
阳飞燕微微瞥过眼,只见任胥不自禁勾起了唇,她大胆地指着那条游来游去闹得最欢腾的红鲤鱼,“那是春红。”
又指了另一条,“那是云珠。”
任胥似乎饶有兴味地听着。
阳大人起身,声音清朗,“皇上来此地也有四五日了,这城外有座奇秀山,景色怡人,山花繁多,山势倒也不陡峻,不知皇上和娘娘有没有兴致登高望远?”
一听说皇后,阳飞燕小脸微沉,怎么父亲大人好好地要提起她来?
任胥沉吟道:“这个,朕得回去问过皇后的意思,如无意外,明日就去登山。”
阳大人施礼,“下臣这便派人去准备。”
任胥回寝房时,她精神恹恹地歪在美人靠上休憩,脸上蒙了一层白纱,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不料还是吵醒了盛迟暮,她睁开眼睛,任胥尴尬地退了一步,盛迟暮懒懒地问:“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任胥蹲在她的身旁,“明日我约好了阳大人他们去登山,你去么?”
盛迟暮顿了顿,道:“飞燕姑娘也去?”
“嗯。”
盛迟暮便坐起身来,任胥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盛迟暮推了推,自己扶着小圆木几靠着,淡淡地撇过眼望窗外的景色,“我只是小伤,无碍于行,皇上既然想去,那便去罢。”
任胥吞咽了一下,眼眸一掠,她的脸隔着薄纱敷了好大一块贴膏,心一揪,还是沉默地退了一步然后起身,“你身子不适,今天养精蓄锐,明早我让阿三阿四来叫你。”
“听从皇上安排。”盛迟暮望着窗外,一碧万顷的天底下,垂着金阳色泽的西府海棠,正如云似雾地攒起来,满树粉红的光明明灭灭,照得她眼眸里蕴着的晶莹也泛着淡淡的红光。
任胥狠一狠心,扭头就走了,毫无迟疑。
盛迟暮垂下眼波,听着身后他离去的脚步声,格外平静。
好像这样的脚步声也不是一次两次听了,在徐州这里,听着却觉得格外不同。
到底是她变了,还是任胥变了?
可要说任胥没变,他以往总是亲自来唤醒她,每个黎明从他怀里醒来,都能感受到他怀里的温暖,现在还要阿三阿四来唤她,那他自己呢?是去了别的姑娘的院落里?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一晚上睡得都不安逸,还惦记着长安的两个小家伙,竟然隐隐起了回宫的心思。深夜里又做了一个梦,梦到任胥要立别的皇后,盛迟暮没有反对,只说,她可以让出中宫位,只要带着孩子回瀚城,这辈子都不回来。
荒谬地,在梦里觉得很解气。
次日又是晴朗无云的天气,徐州山清水秀,城外的奇秀山倒是不输她们瀚城的落鹄山,日色斑斓,溪涧从山谷里一泻而出,宛如迸溅的玉珠。人行在山外,盛迟暮还未下车,便听到喧豗之声。
阳飞燕犹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似乎就在马车外:“皇上,这就是我们徐州最好的景色了,听说总有人在山上赋诗,所以我爹命人在山上建了个凉亭,行人走累了还可以歇憩,喝点茶水,吃点果子,还是很妙的。爹爹总说,就算是个胸无点墨的白丁,到了这里都会忍不住大发诗兴,要是今天皇上想作诗,飞燕可要求一副墨宝了啊。”
跟着又是对任胥一番吹吹捧捧,时而间杂着任胥无奈的笑,两人似乎很投缘,盛迟暮还未下车,脸色便已经不大好看,齐嬷嬷更甚。
齐嬷嬷握住她的手,道:“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几句话便夸得找不着北,娘娘宽心。”
盛迟暮没说话,两人不疾不徐地下车来,即便是一个动作,都是温婉娴雅,犹如弱柳扶风的,齐嬷嬷特意为她备了幕篱,也有隐藏脸伤的功效,平日里倒无需怕这气焰嚣张的阳飞燕,但盛迟暮脸上有伤,齐嬷嬷只想不教那阳飞燕气焰再高三丈,目中无人无法无天,还真当自己是个娘娘了。
但随着盛迟暮一下车,阳飞燕那儿好几个侍女都在嬉闹,隐约有笑声传来:“啊,穿成这样怎么登山?”
盛迟暮穿了一身素白的大袖留仙裙,身形窈窕,宛如一缕有形物质的烟气,被山风一吹便要散去似的,她无心登山,也不知道怎么了,是不是有意与任胥赌气,总之她不想爬到山顶上去,也没有心思。
随着笑闹声一起,阳飞燕也跟着忍不住漾出一朵笑,她留意任胥的脸色,只见他蹙起了眉,便笑意骤收,怎么说盛迟暮是他的皇后,这帮丫头确实太大胆了,便回头一个警告了一记眼神,杀的四下鸦雀无声。
阳飞燕走上前,先敛衽行礼,继而绽着笑容热络道:“车里空气闷,山路不好走,待会儿臣女牵着皇后娘娘走罢。”
齐嬷嬷冷眼旁观,哼了一声。
盛迟暮将手收在袖中,淡声道:“不必了,多谢阳姑娘盛情,我与嬷嬷在后头跟着就好,皇上同阳姑娘尽兴便是。”
任胥撇过了头,有点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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