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呆滞看着这个已经没了呼吸的尸体,面色煞白,惊惧一片。
他也是微微一怔,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双手紧紧握拳之后,当机立断,抓着她冰凉的手,赶忙吩咐说道:“夫人,你赶紧到后院,带着盈儿先走,从后院出去,往老爷子那里跑,越快越好。”
她回过神之后,惊怒问道:“那你呢?”
他眼睛偏了偏,安慰说道:“不用担心,没事的。最迟明天……”
话音未落,便被一道沉闷的声音打断。“袁渊袁堂主,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是么?”一黑袍人缓步进来,满声血污,手上拎着剑,还滴哒滴哒往下落着粘稠的血液,见到端坐在中央的男子,微微一笑,将满是血液的软剑在袖子上擦了擦,转眼之间软剑又恢复了清亮,只是如此一来,身上的血腥味道更佳浓厚,嘴角一歪,笑道:“好一副伉俪情深的画面,令人艳羡啊。”
任大小姐见状惊声大喊:“来人,有刺客。”
穿着黑袍的卫澈沉下眉头瞥了眼女子,杀气四溢。
被卫澈一眼点破姓名的袁渊袁堂主却是起身安抚住自己娘子的情绪,然后望着蒙面的卫澈,沉声问道:“你是谁?”
卫澈将目光转回到袁渊身上,笑着说:“袁堂主先前找了个借口让夫人离开,会猜不到某人是谁?这场戏未免太假了点。”
袁渊沉下脸,早之前已经听到风声,说是卫城出了人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这些时日,韩家死了不少人,听韩家的消息是突然暴毙,但是以他的嗅觉怎么会相信,一个前天还活波乱跳的大活人,说暴毙就暴毙了?只怕是仇家出手,至于哪个仇家,天晓得。本来还想着只要不是卫家还好,不过后来没听到家主勃然大怒的样子,反而是阴沉着脸,在书房呆了整整一天,这个消息着实让他在大吃一惊之余,想到了深处,有些事本来不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离家数载的卫家小少爷到了青楠城的消息他早就知道,还刻意防范了点,前段时间还亲眼见到掌掴仆人的存在,原先听说是个饱读诗书的斯文人,这是斯文人能做出来的举动?不过后来眼见青楠城的卫家没有什么动作,心里一松,这几日越是回味,虽然没找到苗头,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这种事往往就是越发现不到痕迹就越是会发生,这两日眼皮子乱跳之下,心慌意乱,这才想着让妻女回娘家避一避,可惜棋差一步。
只是他依旧有点念想,试探问道:“卫公子?”
卫澈闻言也不说话,将遮面的黑巾扯下,一脸漠然的望着袁渊,正是这会,后面几个提着刀的壮汉进来,皆是黑衫带血,看到屋内情景,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凑上前,在卫澈耳边轻言了几句。
卫澈将剑倒拿,慢悠悠说道:“大点声,也让袁堂主听听。”
“是。”禀告消息的壮汉听言转过头,看着大厅里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女子身前的袁渊,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说道:“公子,秣马城韩家一共七十四号人,外面七十一位都对上号了,还有个小姑娘,公子,你看是不是……”说完之后狞笑一声,一手放在在脖颈上一横,言外之意众人皆知。
袁渊和任大小姐自然也听出来弦外之音,袁渊还没来得及说话,任大小姐两眼死静,带着哭腔喃喃了几句盈儿,身子一软,昏厥过去。袁渊赶忙扶住她,眼角的青筋鼓起,咬牙说道:“她是无辜的,放了她。”
卫澈置若罔闻的微微侧头,温言说道:“先下去,带人去外面守着,听我的吩咐行事,照顾好那个小女孩。”
先前禀报消息的那人皱了下眉头,显然这同先前张七九安排下来的有些不相符,眼见卫澈面色越来越冷,也是心惊胆战,赶忙应承下来,带着人跨出大厅之后,四散一跃,瞬间不见了踪影。
卫澈这才看着袁渊,嗤笑一声说道:“无辜的?哪个不是无辜的?若是无辜有用,本公子用得着来这里?袁堂主说话也太幼稚了点,不过有一点你放心,就算你们死了,她也会没事。哦,不仅是她,还有袁堂主背后的任小姐。”
袁渊先前也是情急之乱,这会稍作镇定沉声说道:“卫少爷想要袁某如何,开门见山直说吧。”
卫澈抚掌一笑说道:“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也就直说了,我是来跟堂主做一笔买卖,为的就是救上袁堂主一家人,我的诚意堂主想必也是看到了,就差堂主表现出自己的诚意了。”
袁渊像是听到了世上最为荒诞的笑话,怒极而笑说道:“哼!袁某府上七十一口人命,说没了就没了,卫公子这番诚意未免太重了点,袁某如何接的起?至于卫公子说救袁某一家人?这话说出去未免让人可笑。”
“说出去?此夜过后变没人知晓,谁会说出去?”卫澈不生气,拢起袖子又道:“是不是袁堂主心里有数,当年袁堂主从周陵手上横刀夺爱,不是也想到事情败露之后的退路,现如今就没想过?韩家为什么将驻守在秣马城的韩营撤回,这事袁堂主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卫澈说完之后,声音鬼魅,一字一眼就像直击袁渊的心口说道:“因为你们都成了弃子。”
袁渊见卫澈一言点破自己的往事,脸色阴沉,倒不是因为这件事如何,而是由此可见今夜的事情上,卫澈肯定是有备而来,做了大量功夫,还在思索沉吟的时候,卫澈一言点破说道:“袁堂主不用想了,堂主的从出生到现在发生的点滴事,都被打探的清清楚楚,如今还摆在我的书案上,至于之前阴了卫家上位,这事我可以做主,既往不咎。”
“换条船而已,袁堂主当年不就做过这番举动,只是那个周陵被卖了还在替堂主数钱。”卫澈毫不留情继续说道,他看过那份过往之后,也知道像袁渊这种人,有手段,有心机,就算是放下身姿相交,哪怕喝酒的时候觥筹交错,喝完之后照样二话不说一刀子捅进心窝,就比如周陵,不照样卖的干干净净,用作他的晋升之资,虽然说就此靠上了韩家这座山,也是下了血本元气大伤,这几年修生养息才缓过点气来,还视将他墙角都被撬了的袁渊为救苦救难的菩萨,索性将话挑明。
袁渊也是知道卫澈说这话的意思,一个是让他放心,再一个就是让他死心,放心是表明态度,前事不提,既往不咎,死心则是让他以后别再耍这番投机取巧的聪明伎俩,心里也是感叹,这位卫家少爷韬光养晦太过逼真了点,爹虽然是个当家做主的,但更加是个读圣贤书的人,就算有人时不时说他深明大义,才华横溢,真正的事实又有几分真假?
而卫家这个少爷也就是在这般环境下,传闻出来也是个读书人,还有所写的诗词佐证,怎么看都像是顺理成章,卫家看似摇摇欲坠,而那个千金小姐一天到晚威风尽摆招摇过市,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像个余威犹在,倒像是卫家声厉内荏。后来卫家少爷出走,即便是压住消息,这些有门道自然都是知晓内情,逃婚出走,明面上不敢提,暗地里不知道嬉笑过多少次,这样的人能当家?捡起块皇天后土就自封玉皇大帝,太过扯淡,也没人愿意相信。
只是如今看来,流言就是流言,蜚语还是当不得真,不过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卫家需要一个韬光养晦的少爷,若是径直锋芒毕露,稳住卫家人心岂不更好,可能是担心萧墙祸起于内院,这样一来倒是能说通,棋倒是好棋,但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火候胆色不到也不敢下,就怕假做真为到时候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袁渊想通之后,一声暗叹,不知道是在叹这位卫家小少爷的胆色,还是在叹卫家老祖宗的手段。
卫澈见他面色数变,天人交接,想得什么大致能猜到,不过这实情他也不会说,逃婚是真,读书人也是真,如今在众人眼里真上加真的韬光养晦反倒是假,正要说话的时候。
任小姐悠悠醒了过来,双眼迷茫了一阵子之后,像是没看见卫澈,声音微弱说道:“盈儿呢,盈儿有没有事?”
袁渊咬着内唇,生硬的笑了笑,说道:“盈儿她没事。”
卫澈微微一笑说道:“袁夫人,此事的关键不在我,只要袁堂主点头,不出半刻你就能见到安然无恙的令爱。”说完之后,拍了拍手,一道黑影从屋檐上跃下,站在卫澈背后,抱拳躬身喊了句公子。
卫澈侧过身子,一手将软剑倒握置于背后,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任小姐一时半会拿捏不住主意,昂起头一脸悲楚的看着袁渊。
袁渊怔了很久,卫澈也是等了很久,不动声色,一直做着请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是真是假就连卫澈自己都分不清楚。
袁渊低下头,望着躺在怀里的女子,握着她的柔荑,点点头,故作轻松说道:“去吧,过些时日我就来寻你们。”说完之后,轻轻在她额头一吻,慢慢扶起她的身子,将她往卫澈那边轻推一下。
她虽然不知道之前二人交谈了什么,不过眼下似乎只能是相信,步伐极缓,恋恋不舍回望数次,这才出了门。
等到袁夫人消逝在夜幕当中的时候,卫澈冲着袁渊一笑说道:“袁堂主这可不是待客之礼啊。”
袁渊生冷回应了一句,“请。”
卫澈也不讲究,手腕一翻,银光一掠,没见着任何痕迹,原本的软件已经不见,往前走了几步,说道:“如今袁夫人去见令爱了,袁堂主是不是要为本公子做点什么事才对?买卖买卖,有买才有卖,是不是这个理?”说完之后,又是闻了闻桌上的羹汤,笑了笑。“袁堂主介意么?”
也不等袁渊说话,用勺子搅了搅盛放羹汤的青瓷盅,旁若无人自顾自地的品尝起来。
袁渊见到卫澈不设防的大快朵颐,倒有几分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不过这段时间倒是他冷静思索的时间,不多时,卫澈吃完抹尽之后,皮笑肉不笑看着袁渊,说道:“袁堂主这会应该是考虑好了吧。时间太长这事可就没人信了啊。”
袁渊知道这是再下通关文牒了,一咬牙,狠声说道:“公子要袁某怎么做?”
卫澈一拍掌,平淡说道:“很简单,回韩家,继续当你的堂主,做什么事,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来找你,至于什么时候你们夫妻相见,这话不用我来说,堂主是个聪明人,知道就好。”
袁渊重重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卫澈也就是这会脸上扬起一股不知名的笑意,银光一掠,唰唰几下,袁渊身上血光立现,只是依旧纹丝不动。
卫澈呵呵一笑说道:“演戏得全套才能当真不是。”做完之后,卫澈转过身子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说道:“谢过袁堂主的招待了,羹汤不错,入了味,不过接下来怎么做,看堂主自己的了。”说完之后隐匿黑幕之中。
三更钟声响起,韩家分堂起了大火,一黑影托着手臂,从后门跑出,骑马出了城。
卫澈负手立在楼阁上,身上的血腥味道依旧浓郁,看着青楠城西大街的渐次雄壮的大火,喃喃说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月黑风高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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