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继续道:“昨日大概事项都已安排下去,但还有几件事,我们要提前讲明。”
下首三人俱抬头望向他,目光沉沉,安静如夜。
荣桀认真说:“云国新立,国内便动荡不堪,功臣与君主反目,百姓苦不堪言。”
“我们背负期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不是奔着那样一个未来而去的。可能是我想的多了些,但有些话总要好好说出来才算数。”
“我荣桀从不是那等独断专行、暴戾妄为之人,他日若我们也能走到那一步,我希望大家还能坦诚相对,若你们对我、对任何事不满,都可以直说。”
“我不想失去你们这些好兄弟,我也不觉得未来有任何事能阻隔兄弟之情。权势诱人,富贵难寻,我荣桀发誓,未来不管如何,这经年同甘共苦走过的年华,我此生都不会遗忘。”
他的性格如此,同弟兄们多年感情摆在面前,无人不动容。
就连连和都难得哽咽一下,双目微红,看着他说:“大当家,您这是……”
荣桀摆摆手:“这个镇衙门我们攻得简单,可再往前走一步,就再也没有康庄大道了。”
“可我们不走,国朝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说着,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邹凯的脸都涨红了,他结结巴巴道:“荣哥,我们会一直、一直追随你,绝对不会、不会背离。”
荣桀抬起头,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轻轻开口:“我也绝对不会背离自己的兄弟。”
“在我这里,永远不会有第二个阮细雨。”
第50章 瑶兰
云国的夏日闷热潮湿, 哪怕偶有微风, 也都仿佛含着氤氲的水汽, 贴在人身上难受极了。
令尹府就挨着原云州布政使司, 以前是云州首富的私产, 后来成王揭竿而起, 那首富也是会看脸色, 当即就把家宅捐出,一家老小回了老家。
这府宅不说富丽堂皇, 也算是颇有一番江南景致的娟秀。
前院书楼前甚至还挖了个小池塘, 几尾红彤彤的锦鲤正在水中摇曳, 一点心事都无。
阮细雨靠坐在书楼二层的露台边,他一头长发全部束在头顶,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
一旁的书童正规规矩矩研墨, 低垂着眼一声不吭。
书桌上堆了数不清的奏折, 一本挨着一本, 密密麻麻压在阮细雨心上,叫他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小书童见大人脸色难看,吓得手都哆嗦了,紧紧巴巴把墨磨好,立马退了出去。
露台上没了旁人,阮细雨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把苍白的脸埋进掌心, 好半天都没起来。
这些时日来的压力一涌而上, 逼得他心绪难安, 也终究意难平。
正当他这样“发呆”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大人,宫里来人了。”
阮细雨猛地抬起头,他眼睛有些红,脸上却干干净净,一滴汗都无。
“进来吧。”他哑着嗓子说。
做了这个令尹,他手里的事一天比一天多,压得单薄的身躯越发消瘦,身体也大不如前。
管家推门而入,捧着一封明黄的折子。
“来的是宫里头的秦公公,他说怕打搅您,没敢进来。”
阮细雨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折子,大概扫了一眼。
越看脸色越青。
管家似乎有些怕他,吓得背后都湿了,却一步都不敢动:“大人?如何去回?”
阮细雨狠狠闭上眼睛,他深吸口气,缓慢而幽深地吐了出来。
“准备准备,我要进宫。”
炎热夏日里穿一身厚重朝服十分折磨人,他们云国初立,朝廷就忙着修成王心心念念的麒麟宫,哪里有银钱给朝臣做朝服。
阮细雨仿佛天生不爱出汗,他穿着干净笔挺的绛紫色仙鹤朝服,头戴青云冠,一步一顿地跟着秦公公往布政使司的后院行去。
布政使司通共就这么大的地,跟中都的琉璃宫比都没法比,怕是连人家一个宫室大小都没有,还偏要叫麒麟行宫。
前头衙门改成了清平殿,后面的内宅自然便是后宫,别看成王立国没几天,后宫倒是很快就充盈起来。
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居然也要来回通报。
阮细雨等在“后宫”垂花门前,端方玉立,面容清俊。
秦公公笑着瞧他一眼,轻声细语说:“大人别急,我这就叫小的们来开门。”
他说是秦公公,却哪里是什么阉人,他不过是以前戏班子里不红的老旦角,装起阉人来颇有几分神似。
这云国才立了两月,上哪里找阉人给叶轻言弄那琉璃宫里的门门套套。
阮细雨冲他笑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麒麟行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头顶上的天那么蓝,他却一点晴朗也瞧不见。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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