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疾的七爷、明哲保身的十二爷和圣眷优渥的十三爷, 年长的哥哥们没有几个落到了好下场。什么“阿其那”,什么“塞思黑”,八爷九爷宗室除名……圣旨出来的时候,全天下都震动了。
年纪小的那几位,像十六、十七和二十一等皇阿哥,出生的时机好,被排斥在夺嫡的漩涡外头,故而得到了毫不吝啬的重用。
说一千道一万,因为四爷的手段酷烈,宗室与皇家的关系一度紧张;且八爷与宗室交好,他落得了那般的下场,有数不尽的黄带子和红带子叫屈。
虽说叫屈的最后都成了鹌鹑,皇帝与宗室的裂痕已经形成了,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雍正十三年,皇帝病重之时,召宝亲王弘历至榻前,殷殷叮嘱:“朕这一生,唯有你十三叔真心相待。他走之前,握住朕的手说‘四哥,十四弟被关了那么多年,也尽够了……兄弟之间,何苦如此?’……朕把后事交由你,能放的,都放出来吧;不能放的,也对他们好些……终归是你的亲叔伯。”
宝亲王哭泣着应了。乾隆年间,十四爷得释,十爷得了善终,乾隆的幼弟弘曕出继给十七爷,成了果郡王;十二爷履亲王,还有十六爷庄亲王得了重用。
——乾隆四十三年,八爷和九爷恢复了宗籍,后人也重归京城,以继香火。
庄亲王子嗣众多,唯独履亲王形单影只。四爷在位的时候,他的兄弟们战战兢兢的,唯恐招来杀身之祸;乾隆执政以来,与众位叔叔的关系缓和得不能再缓和,出继永琪,也是为了安定宗室皇亲的心,抹去雍正年间的旧事。
若是不出继,日后太子登基,封赏众位兄弟,永琪能得到什么?
……
乾隆此举也算煞费苦心,即使失望至极,也留给了永琪一条改过的退路。终究是自己宠爱过的儿子,用不上“赶尽杀绝”。
现在看来,永琪没有半分悔过,还想着利用永琮,让他更改旨意!
乾隆抱着永琮,掰开了、揉碎了讲着出继的道理,永琮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眨了眨眼睛,先是捧了一句“皇阿玛圣明”,接着撒娇道:“能不能让五哥别来烦我。这次白白浪费了比试射箭的机会……”
乾隆失笑,佯装生气道:“好啊,射箭是第一位的,连找皇阿玛,都要放到后头去了。”
永琮眼珠子一转,也佯装生气道:“要不是我来找皇阿玛,您又要盖章了!”
指责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乾隆:“…………”
臭小子,还学会语言的艺术了!
*
永琪焦急地在帐子里坐着,直至日暮,永琮还是没有前来。
他抱着救命稻草般的希望等待着,期盼着奇迹的出现——虽然理智上告诉他,皇阿玛的旨意不容更改,即使是无比受宠七弟,也没那个权利。
阴暗的念头缓缓滋生,要是七弟成功了,那便最好;若是不成功,不论如何,七弟都要吃好大的挂落。
永琪甚至焦躁地握紧了拳头。
王旺儿几乎要哭了出来,“爷,您快去躺着吧,太医说,勿思虑,勿急躁啊!”
永琪的伤口还没痊愈,一动怒,或是气急攻心,就有血迹渗出,放缓了愈合的速度。身体康健是第一位的,永琪也知晓这个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再等等,若是七弟不来了,我即刻歇息……”
他没有等来永琮,反而等来了吴书来,吴大总管。
吴书来是乾隆跟前伺候的第一人,平日里行走宫中,谁都要捧着敬着。能让他捧着敬着的,皇阿哥里,唯有太子殿下,和七阿哥那位小祖宗。
永琪一见他,眼睛便亮了起来,语气亲热道:“劳烦公公前来一趟……是皇阿玛有什么旨意要宣?王旺儿,快上茶。”
他心下肯定,永琮是真的去求情了!
既然如此……
吴书来两手空空前来,手里并没有圣旨。他面上笑眯眯的,看不出什么真实的情绪,“回贝子爷,老奴是为了传达万岁爷的意思,您可听好了。”
内心唏嘘,这位贝子爷,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七阿哥方才求情,被万岁爷驳斥了去。万岁爷说,‘圣旨拟好了,哪有更改的道理?若是永琪不忿,尽可寻朕,哪轮得到他嫌弃郡王、亲王之爵?十二叔劳苦功高,愿意承嗣的人海了去了!实在看不上,他就去做革除宗名的庶人,也不必在上书房读书,朕给他几两安家银子,一了百了……’”
吴书来一板一眼地复述着,永琪听到后面,摇摇欲坠,面色煞白,双眼一翻,捂着胸口向后倒去。
“爷!”王旺儿惊恐地扶他。
永琪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站直了身子,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吴书来复述完毕,像是没看到永琪的反应似的,笑眯眯地询问:“贝子爷,天色已晚,老奴等着回去复命呢。您看,是要做履王爷的嗣孙,还是做劳什子庶人?”
二选一,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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