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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赵想容无声骂了几句,她揉着额头,转过头解释。
    赵父拍了拍女儿的手:“你忙你的吧。赵奉阳这几个月得留在公司,不能跟你去巴黎。还有,如果你想周津塬不再烦你,跟爸说。任何事情都会被解决的。”
    赵想容清晨才回到自己公寓。
    她跟自己组里几个小编辑说了声,调了三个小时的闹钟,先补一觉。
    手机里永远有人找,萧晴来了微信,问这几天有没有时间出去喝茶,又发来不少涂霆的照片,她还不知道,赵想容对涂霆提出分手。
    孟黄黄也来了几条语音,点开第一条就是,“豆豆姐,苏秦告诉我他妈去世了。”
    赵想容出神了几秒,她想,周津塬不知道赶过去没有。
    林大姨也破天荒地发来微信,又是巨长的一坨信息,都懒得点开。小芳也说一本书落在她家里,能不能快递寄回来。
    赵想容清空了所有信息,把手机扔到无线充电座上。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点杂音,赵想容抓起表,她才入睡十五分钟,周津塬给她发来视频邀请。
    赵想容第一万次地熟练把他拉黑。
    她闭着眼,脸贴在枕头上,让自己重新睡着。
    赵想容想,她曾经自觉嫁给了真爱,无怨无悔。但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就是官商勾结的联姻。等两人离婚后,她回头一审视,嘿!果然就只是一场利益婚姻。
    他俩总是存在无法坦诚相待的秘密,各种盘根错节的隔阂。她曾经有机会,一度可以对这错误的关系放手……他们明明已经离婚了。
    门外突然传来巨响,连赵想容远远都听到了。
    她摘下眼罩,房间里亮着灯,天已经亮了,外面很吵,门铃发了疯般地响。
    赵想容抓起细腻的晨褛,怒气冲冲往外走。她把手按在把手上,感觉到门的震动声,随后趴在猫眼看了看。
    周津塬正低头敲门,旁边站着试图劝阻他的保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津塬又恢复成学生时期的穿着,永远一身黑。但无形中,他的衣服精致了很多。毕竟他自己掏钱买的,都是当季正价货。
    门还在敲,赵想容猛地拉开。
    周津塬毫不意外她在家,他转头对矮自己一头的保安说:“你走吧。”
    周津塬怀里捧着一束玫瑰。这是赵想容第一次看见周津塬捧着玫瑰,难以想象,一捧玫瑰,居然给他那张总是镇定的脸带来很多改变。
    他俩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像过了几个世纪。
    周津塬并不知道赵想容住了院,他刚值完夜班。至于那束玫瑰,是路边花店买的。
    赵想容也让保安先离开,她抱臂说:“我跟你说过,这几天别来找我,你聋了吗?”
    周津塬却上前,把她强行拽到怀里。
    赵想容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在那股花香中,她心中五味陈杂,过了会,终于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随后,她缓慢地把他扎在裤子里的衬衫拽出来。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做出妻子的温柔举动。
    以往,赵想容也会主动扑到他怀里,但是,她只像最风骚的情人似的解开他的衬衫扣子,先露出他的胸膛,又把自己妩媚的身体送上去。除了调情和挑逗,他俩在日常从来没有更多的温存。
    周津塬此刻搂着赵想容,他感到她的手也在轻轻地摸着他脊椎。他一年四季总是在医院,练出了在最炎热的夏日里,面皮都不出汗的本领,但实际上,他的后背汗湿了,她用尖尖的指尖划了下。
    周津塬也看到她的擦伤,刚要开口询问,赵想容冷冷地问他:“你昨天见了苏昕吧?”他没回答,她扬起眉,“什么都别解释,把你手机掏出来。”
    周津塬的手机连着电动车的app,耗电量变大,此刻剩下17%的电量。里面有他没来得及删的电话记录和短信。
    苏昕发来三条短信,每条都很长。
    她的语意凄楚:“……从今天往后,我就是没有妈妈的孩子。”
    赵想容面无表情地往下翻,想看周津塬怎么回复。结果再一抬头,眼前无人。
    周津塬走进她家,居然也低头检查她的手机。他脸色不虞,因为赵想容刚刚清空了所有信息,里面什么都没有。至今为止,涂霆还留在她的星标联系人里,是微信联系人的首位置顶人。
    他走回她旁边,揽住她的腰。赵想容烦躁地别过脸,周津塬却拧过她下巴,手上用了一点力,非要让她对着自己。
    “你就不如直接问我——我还没见到小昕,我问过急诊同事,她母亲没有送到我们院来。”
    赵想容把手机扔给他:“你没有主动跑去抢救她?”
    手机砸在他硬绷绷的胸膛,周津塬没伸手接,啪的声,机器落在他脚下。
    周津塬盯着她,他神色不动,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容容,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她的母亲去世,我感到很遗憾。”
    后半句,完全就是医生通知家属坏消息的语气,非常客套。周津塬一定经常练习这种语气。
    赵想容笑了:“遗憾怎么够?你赶紧以身相许呗,以前又不是没许过。”
    周津塬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烦躁,但他语气如常:“你好像不太了解我的行事作风啊。”
    赵想容看着他那清癯俊秀的脸,以及总是罩着点嘲讽的眸子。
    她花了足足七年在周津塬面前,拼命地掩饰自己听力问题。她觉得自己深爱他,但越到后来,赵想容越恍惚,周津塬到底是许晗为了安慰她所创造的虚幻形象,是对她冷漠客气又背叛的丈夫,还是眼前声称要复合,和她至死方休的男人。
    就在这时,周津塬突然开始学着她发脾气的表情。从眼神,举动,到挑眉骂人的微动作,他学得惟妙惟肖。
    赵想容都怔住了:“你,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每次骂我就是那几句台词,我现在替你说了,大家都省事。”周津塬平静地说。他的眼睛里有红血丝,带着彻夜工作后的疲倦,“容容,咱俩好好说话,不能总吵架。”
    赵想容的头还在疼,她索性坐回沙发上。
    周津塬的目光已经在公寓里巡逻了一圈,他顿了顿,飞快地问:“你和涂霆分手了吗?”
    赵想容没搭理他。
    周津塬捡起地面上的手机,随便找了插头,充上电。医院要求必须24小时开机,病人如果有病情变化,要通知上级医生。
    昨天傍晚,他有一个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周津塬也要上台帮他老大讲话,无法分身,随后碰到一场连环的重大车祸,急诊,普外,骨科,胸外四大科室忙了十个多小时。到了六点,苏昕给他发来短信,告知她母亲去世了。
    周津塬简单地把这些告诉赵想容,抑制住打哈欠的冲动。她的公寓里安静极了,钟表的声音都没有,唯独那股熟悉芬郁的香味让人发困。
    半晌,周津塬突然问她:“容容,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死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就很单纯地问了这问题。
    等了会,他几乎以为赵想容没听见。赵想容却冷冷地回答:“现在又是谁在没话找话?”
    他俩一时间都没开口。
    也不知道多久,直到赵想容设定的手机闹铃响起来,她猛地惊醒。不知觉间,两人都靠在沙发上,各自疲倦地睡过去。
    赵想容上午还有工作,她梳妆打扮,换上新的衣裙。
    临走前,她拿起抱枕不耐烦地砸了周津塬的后背一下:“别在我家,滚回自己窝。”
    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八成猝死了。
    赵想容看了眼表,自己先下楼。
    她早就叫了辆专车,撑着遮阳伞,急急地往小区外走。
    一辆本田保姆车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车窗立刻降下。
    仅仅几天,涂霆又瘦了,他坐在车里,沉默地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赵想容下意识地微笑了一下。
    林大姨坐在前面,她负责开车,表情非常不情愿。她转头对涂霆说:“你就把她叫上车说话,你就千万别下去!”
    涂霆径直地拉开车门,跳下来。林大姨在他身后气咻咻地嘟囔:“下车吧下车吧,你就是自杀!看你新公司这次还管不管你!”
    “容容。”涂霆拉着她,把她搂到怀里。
    赵想容面色苍白地任他搂着。她的心一点点地跳着,很缓慢。赵想容很明白涂霆这种心情,越是糟糕透顶的感情,越能留住一个人。
    “阿霆……”
    涂霆低说:“别分手。”
    他的声音沙哑,穿过耳道,但这声音太过轻,她根本听不到。赵想容的听力越发坏了,誓言停止在空气里。
    赵想容将那一把洋伞倾斜着,遮挡住两人的面孔。
    过了会,涂霆缓缓地放开她,他说:“分手是因为周津塬吗?”
    赵想容迟疑片刻,终于“嗯”了声。
    涂霆看着她,声音透着浓浓的压抑和不解:“他出轨你都不在乎?”
    当然不可以。赵想容痛恨这个,一下子,她瞪了涂霆两眼。“我脾气有那么好吗?”她瓮声说,“我正尽量忘记他做的烂事!quot;
    涂霆按住赵想容的肩膀:“容容,你喜欢过我吗?”
    赵想容肯定地回答:“当然了。”
    “……你爱过我吗?”
    光线透过树叶,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和光滑的头发。
    赵想容眼尖地看到,涂霆穿着身合体的西服,戴着lanvin的精致领花,她专注地看着他胸前的这一朵人工花朵,它们即使在风雨里,永远不会凋谢。在赵奉阳把她关在小黑屋,赵想容就知道,她内心也有一处小小废墟,那里寸草不生。
    赵想容笑了下:“涂霆,跟你说一句真心话吧。”
    涂霆等待着。
    赵想容一字一句说得轻而准确:“其实,我没有真正地爱过任何人。”顿了顿,她呼出一口气,又恢复那种笑吟吟的骄横语气,“不过,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把我耳朵治好,我第一个想去看的,绝对就是你的现场。加油吧,涂帅。”
    涂霆低头看着脚尖,过了会,他平静地说:“再见,赵想容。”
    他转身上车。
    第74章 74
    接下来的两天一夜, 赵想容都没再回公寓。
    赵想容被司姐骂到狗血喷头,她拎着一个小小的洗漱包和大衣, 跟着同样犯头痛且火气比她更旺盛的司姐,辗转飞到二道白河, 为她们的九月刊拍了华丽的大跨页。
    那里景色很美, 媲美瑞士小镇。
    司姐这两天也在生病,飞机上就发着烧,但她依着赵想容合影,又说:“到时候可以选一张竖版, 印一万张, 随副刊发。这事你负责。”
    赵想容独自站在布景一米外。
    她想起来, 自己还没认识周津塬的时候,她以为许晗还活着的时候, 快十多年前,她刚考上大学,在最炎热的暑假跑到洛杉矶旅游。
    夕阳下的落日大道,棕榈树和建筑都在陡峭的上坡, 树和楼一边高, 太阳不知道落到哪里才算是最终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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