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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赵奉阳终于看了他一眼。
    赵奉阳从不觉得,周津塬对赵想容有丝毫的真心,他的自私薄凉,只有赵想容才会觉得是魅力。但是,周津塬对赵想容的态度,又确实非常奇怪,有时候占有欲强得过分,他能放任赵想容泡酒吧,但绝对不允许她和自己多接触。
    赵奉阳缓慢地说:“你真的不知道豆豆在哪儿?豆豆昨晚告诉我,你在离婚后还总是缠着她。她是让我今天来接她回家。”
    周津塬放下手机,他淡淡说:“我昨晚不知道,自己会和’嫖妓’这两字沾边——嫖?我周津塬不至于需要靠钱买女人对我的喜欢。”
    赵奉阳面色不变,仿佛听不出来,周津塬这是讽刺他之前流水般的礼物,送流水般地模特女友。
    赵奉阳轻声说:“至少,我没在许晗身上花一分钱。”
    周津塬面色铁青,但是,他居然没发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
    赵奉阳在一秒内,敏锐地察觉周津塬神色不对。他立刻想到,赵想容和周津塬都非常看重许晗,甚至在离婚后,还一起处理许晗祖母的丧事,一起扫过墓……好了,赵奉阳已经可以确定,能在哪里找到赵想容。
    他只需要赶在周津塬前赶到公墓,独自带回赵想容。
    赵奉阳改变了语气,很悠闲:“我来你们医院的时候,好像看到那个小苏昕。她正在给自己妈办转院手续。”
    周津塬双手插兜,依旧冷冷的。他的态度表明,苏昕和自己再无关系。
    赵奉阳却说:“听说,苏昕最近在什么美容院工作?难道你就不好奇,那群夜总会的女人,各个好吃懒做,哪里拿来一大笔钱在闹市开美容院?她们开美容院,不找别人偏偏找苏昕帮忙?津塬,你说得对。我不像你这么一毛不拔,我对女人大方得很。“
    周津塬终于面色一变。
    赵奉阳唇角微微地勾起了弧度,他确实给了妈妈桑一笔钱,给苏昕提供这份工作。赵奉阳的观念是,凡是扯到金钱利益,就没有控制不了的人。
    周津塬沉默地匆匆地离去,赵奉阳也对他助手低声说:“上车。”
    夜幕中,赵奉阳的轿车飞快地奔向城郊公墓。
    黝黑的玻璃,照出他那张苍白的脸。赵奉阳心里知道,赵想容没有那么脆弱,她绝对不会因为网络无聊的评论,作出什么傻事。她可能就需要找个地方,想安静一下。
    可是,赵奉阳爱她。
    爱,就是知道对方很坚强,还是觉得她脆弱,必须要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也希望全世界对她更温柔一点。
    赵奉阳没有在周津塬身上看到这点。当周津塬得知赵想容失踪,他首先做得是澄清自己。
    车停到公墓。
    负责人说大门早就关了。不过,赵奉阳自然有办法进去,轮椅推到墓园区域就停止。他费力地往前走,看着手里的墓碑号码。
    远远地,在手机照射下,赵奉阳看到有粉红色的人影正跪在墓碑前。
    他无声地走过去,却看到是两捧巨大的菊花花束。
    周津塬在上次扫墓时,他给许晗和许晗祖母带来的花束,早就已经干枯,只剩下外面淡粉色的玻璃纸被风刮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整个山间无比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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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津塬来到了明月敬老院。
    他走出医院的时候,先回到自己家,确定赵奉阳没有再派人盯着他。但是,向来毒蛇般隐藏的赵奉阳有点慌神了,很快照着周津塬的误解思维,奔向公墓。
    周津塬冷笑两声。
    赵想容会在哪里散心?他第一个就排除了公墓。粉红豹就不是那种能对着许晗墓碑痛哭或痛哭的风格。她不喜欢这样,哭哭啼啼,没有出息。
    她的风格,可能跳上飞机奔出国血拼购物。但是,赵想容估计还没受到那么大的刺激。涂霆完全不至于。
    周津塬给明月敬老院打电话,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有个女人坐在许晗祖母原先的房间,发着呆。
    他快步地走过去,赵想容已经又不在房间。周津塬走进来,他看到桌面,有赵想容经常故意忘记戴的外置仪器。
    周津塬把仪器拿起来,他走到外面。
    有人正独自坐在疗养院后面的木椅里,微微弯着腰。灯光下,夜晚的潮气里,她的脸,白皙、冷漠又美艳,她拾起一根枯树的枝条,抽打着松软的地面,直到有浅浅的坑。
    赵想容的脸,一直滚烫发热着,像是高烧般。
    当看到自己的照片下面被评论为“聋子”,她的脸就变得很热。心里很愤怒,却也像是无所谓。她有种受了伤害后的恐惧愤怒,却又讪讪无语。赵想容每次试着想,她的人生被赵奉阳毁了。可是,当初她和二哥满嘴“瘸子”“瘸子”的折磨赵奉阳,这就做对了吗?
    她眨了眨眼,把心中的各种情绪压下去。
    赵想容玩着木枝和泥土,足足十五分钟。最后,她将它插进地里,结果略微用力,干燥的木枝就折断了。
    她冷哼一声,转头想捡起别的,却看到周津塬正沉静地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低头玩着手机。
    他抬起头看她,眸子里神色不明。屏幕的荧光从下面照上来,男人的下巴像白面狐狸,眼尾却微扬,有点老谋深算的样子。
    赵想容吓了一跳。
    她蹙眉,左右望了望,确定就他一个人来了。但是,周津塬怎么来了?
    周津塬把手机塞进裤兜,简短地说了什么。
    她明明什么也没听到,却假装听见了。赵想容眼珠一转,红唇一弯,就说:“滚开,别烦我。”
    周津塬看了看她,自己刚刚只是动了下嘴型,什么话都没说。
    赵想容转头要往外走,他却用手指抓住她手腕,周津塬把她拉回来,强行帮她把仪器戴上。
    两人坐在木凳上。
    这一次,换成周津塬俯身捡起地面上干枯的木枝。他捡了七八根略粗的木枝,学着赵想容刚才的举动,把那些木枝都插在柔软的泥土里。木枝全部笔直朝天竖立着,像监狱外墙的栅栏。
    他用这些木枝做了个圆圈,把赵想容包围起来,然后说:“你现在安全了。”
    赵想容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会,她嫣然一笑:“啧啧,你当初也是这么勾搭许晗,也是这么勾搭苏昕吗?”她眼睛很冷。
    周津塬耸肩。
    赵想容继续冷冷地追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津塬伸长腿,他插兜坐在她旁边,皱皱眉:“你为什么要没话找话说?”顿了顿,说,“你今晚不想回家,可以住在这里一晚,敬老院是少爷我开的。”
    赵想容微惊讶,不过,不是因为周津塬有这个隐形产业。她讽刺地说:“您都多大岁数,还觉得自己是个少爷,要脸吗?”
    “我爷爷还健在,我父母身体健康,我还没有孩子,我在自己老婆面前说一句是少爷,这也不丢人。”
    赵想容纠正他,是前妻。
    周津塬没说话,赵想容侧头看着他的侧颜。她想,如果涂霆在周津塬这个岁数也那么帅,她就真的赚到了。
    毫无逻辑地,她说:“你知道吗?涂霆跳舞很好看。”
    周津塬面色不变,但手背青筋一闪,黑眸里有什么直接沉下去。
    赵想容浑然不觉。她喜欢涂霆,就像喜欢那些艺术家和设计师。他们有一技之长,在难受的时候,可以跳跳舞,弹弹琴,而不是那么恶俗的买买买。
    周津塬站起身:“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周津塬带着她,两人走到地下一层的房间。
    里面是张收拾得雪白的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旁边还有书桌和台灯。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地下室没有窗子,非常阴凉。
    赵想容站在门口,立刻改口:“我回家睡吧。”
    周津塬也就把门带上,他说:“这里是给护工睡的房间。确实还有其他空房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这里是养老院,都住着老人,其他房间可能都死过人。”他平静地说。
    赵想容还是在这里睡下了。
    她确实不想回城。
    她有时候是真的想当个聋子。就是那一种,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管世界去死的聋子。但是,许晗非把自己拉出来。甚至于,许晗和她绝交时还警告她,不要再迷恋想象中的人物。信里的人不存在,都是假的。
    可是,赵想容不服气地想,周津塬明明就是现实中的人物。
    他伤害了她,涂霆也是。她知道,如果今晚回家,肯定忍不住打开微博,看那些现实中的人怎么评论自己。
    门不疾不徐地敲了下,她打开门,是周津塬。
    第62章 62
    桌面摊着赵想容的小坤包。随身带着牙线, 口红,卸妆的湿巾, 纸巾和棉签,两个手机都已经关机了。
    周津塬按照她的嘱咐, 送来部分洗漱用品。赵想容将这小房间巡逻一遍, 她穿着条很娇贵的浅色伞裙,下面的小腿瘦得像白色剪影,很不耐烦地用鞋尖踢着挡道的椅子腿。
    “……居然说我是聋子。”赵想容嘴里的话和她做的事,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扬着下巴, 皮笑肉不笑, “我明天一定会想个很漂亮的反驳,打他们的脸。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我?他们也配?”
    同时, 赵想容隐约觉得这地下室不太舒服。她有点不安,但想不出原因。
    “这地方很黑吧?”她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又对周津塬说,“我休息时必须开着灯。这地方太小了, 也不透气。我还是要睡楼上的房间, 不然,你就把我送回城里去。”
    周津塬退到门口,他很高,知道如果自己站在里面,这房间就显得更小了。
    “住在别的房间,你不怕死人?”他问。
    “死人不会恶心我。”她冷冷地说, “我害怕的时候想想你和苏昕呗,就什么都不害怕。”
    赵想容的话,像抽在周津塬脸上的巴掌——以往,她提起许晗,周津塬的一颗心脏像被细线捆住,被她拿捏着。他以往恼火地想,可能是这一根线的问题。但现在,他想,也许是眼前女人的问题。
    粉红豹一定会给任何男人洗脑,让他们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太好了,他也觉得,不是任何女人都配得上自己。
    周津塬走了。
    赵想容其实也没非要换房间,她就是想找茬。
    她坐在床上安静地卸妆,直到湿纸巾抹不下任何东西。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打算关上门。
    一推,门已经从外面被锁上。
    恐惧,突如其来,就像灵魂从头颅的缝隙里迸发出来,一下子就脱离了赵想容的全部控制。房间还开着灯,但是它化成一个火柴盒,四面的墙壁逼仄压着她神经。
    她突然想到,被关进花园木棚里的记忆。
    尖叫声从赵想容的身体深处发出,她双手拽着门把手,拼命地拍打着。“有人吗?有人在吗?我被关在里面了,周津塬,我还在里面,快放我出去!”
    她不停地发出尖叫,用肩膀不停地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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