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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这时候,正前方的街道缓慢地停下一辆她们酒店接送客人的专车。车窗缓慢降下来,赵想容坐在后座,面无表情地注视这个医生家属院小区。
    路灯已经亮起来,赵想容以前想的是,周津塬和苏昕到底怎么样没有。现在,她想的是,他俩可能都开心了。
    孟黄黄把她的跑车往街边一停,跑过来。
    孟黄黄憎恨萧晴,连带着,对赵想容也幸灾乐祸,外加看热闹。
    “嗨,大美女,听说你老公包了一个小姐?”孟黄黄不客气地说,“你赶在过年前,跑来这里捉奸?”
    赵想容很吃惊地抬头,看到了孟黄黄。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亿万里。赵想容弯唇笑道:“话说我老公和你的品味还真像,分别包了苏家这对姐弟。你俩可以交流下经验,彼此间也算熟客。所谓一表千里,彼此也能认个表亲戚。”
    孟黄黄那张嘴,对付萧晴还可以,但在赵想容面前明显就败了。
    她脸红了:“什么表亲戚!果然是萧晴认识的人,一点素质都没有,张嘴闭嘴就骂街。自己老公出轨,还能坐在这儿发呆。心可够大的,听说,你还准备要弄死我?”
    赵想容笑嘻嘻地说:“你看看这是什么?”她从包里把两个离婚证取出来,在孟黄黄眼前摇了一摇。
    孟黄黄定睛一看,在路灯下认清了上面的字,微微吃了一惊。她很快意识到赵想容来干什么,一个失意孤独且还在怀念丈夫的离婚女人,她眸中滑过同情和歉意。
    “闭上你的嘴。”赵想容冷冷地说,她升上车窗后就示意司机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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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渐深去,赵想容让车回到父母家。
    赵奉阳一倒下,赵家小小的摇晃了一下。赵父去青岛出差,明天才回来,陈南一直把控财务,也是半夜才回家。
    知女莫若母,陈南看到女儿那一副样子,瞬时就觉得不对劲。
    赵想容叫了声妈,往楼上的卧室里走。陈南跟上去:“豆豆,你怎么这么晚跑回来?津塬今天又值夜班?”
    赵想容“嗯”了声,懒洋洋地把卸妆油倒在手心。
    陈南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女儿的气色:“你也别天天跑去医院看你哥,他现在只能养着,探望也没什么用。你往医院里跑,医院都是病人,别再从其他患者身上传染什么病。”
    赵想容微微一笑。
    陈南知道这个女儿,向来就不是听人劝的温顺个性。她蹙眉:“是不是又和津塬吵架了?我现在给他打电话,问个清楚。”
    赵想容却一点也不吃自己妈的诈:“打吧,顺便帮我骂他一顿。我都懒得说他了。”
    陈南一听这话,果然就微微头痛。她说:“人家津塬是医生,工作也忙。你平时多少改改自己的臭脾气。别总把两人的关系弄得这么紧张。”
    赵想容很轻柔地擦着脸,像对待什么易碎的花瓣。她淡淡地说:“鸡零狗碎的事,从不值得我改脾气,让他来适应我吧。”
    “自己的丈夫,怎么是’鸡零狗碎’的事!”陈南走过去,拿起宽排梳子,帮着梳赵想容那一头天然的卷发,柔声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自尊心太强,性子也倔。你和周津塬刚结婚那几年,总吵架,真以为爸妈不知道!就不稀罕管你。听妈一句话,你是家里的宝,但人家周家同样把人家儿子宠到大,你做事总是直眉瞪眼不打量,有时候让别人觉得太累。你是周家长媳,在外可以强硬,在家里性子多少迁就一点,别以为是自家老公就应该各种撒气,世界上哪里那么多应该。”
    赵想容坐在镜子面前,把湿润的化妆棉按压到眼眶。
    她慢慢地说:“我以前,确实逼津塬做了很多他不喜欢的事。我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
    陈南闻言又心疼起来,放下梳子,她揉着女儿的耳朵:“少年夫妻老来伴,偶尔闹闹也挺好,大男人也应该让着你。但你俩都三十多岁,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还是得自己决定。我是你妈,就提个意见,哪天你俩回来,我再说说津塬。”
    赵想容笑着说:“其实,我也希望大家都快快乐乐的。”又说,“爸今晚不回来?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陈南半信半疑,等关灯的时候,又逼问女儿为什么女婿吵架。
    赵想容已经在黑暗中哭了,她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假装睡着了。
    凌晨两点多,周津塬发来短信。
    “在哪?”
    赵想容依偎在母亲的手臂里,她一个一个字地打下来:“在我父母家。对了,马上就过年,我们暂时不要把离婚的事情公开给双方父母。”
    他很快地回复,依旧是两字。
    “可以。”
    第27章 27
    完全像是长智齿, 只不过需要泌尿科来治疗。
    即使没有欲望,周津塬还是持续地充血肿胀了将近六个多小时。他的注意力比以往更集中, 但是,从下颌到脖子的每一块皮肤都发热, 喉咙干得像砂纸, 在手术间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沉,仿佛带着低喘。
    “小周喝醉了。”麻醉医生开了个玩笑。
    周津塬依旧回答:“海鲜过敏。”
    手术开始,他除了最初顶得难受,很快就忘记伟哥这件事。
    周津塬享受连续不断地完成手术, 从中体会到的, 是类似演奏乐器般的一种快感。非常枯燥, 但同样也需要思考和迅速决断,因为解决它的过程是如此多变和复杂, 永远具有挑战性。
    只是,这种快感并不为他的科室主任所认同。
    平常手术完后是一背的汗,这一次,周津塬里里外外都湿透了。
    周津塬在厕所里解决了一次, 以科学的角度观察, “伟哥”在他身上的作用和副作用一样的明显。他眼眶非常痛。
    再至于赵想容所盼望的“性刺激”,周津塬试着眯起眼睛,盯着漂亮的护士,也没有特殊感觉。他早就不是欲望无处发泄的年轻人,无非在全天高强度工作中,维持一种令人不适的持久勃.起。
    周津塬的“初哥体验”, 仅限于此。
    幸好今天有一个好消息。
    上午的大会,周津塬得知,他被评为本市医学会骨科学分会第四届青年委员会脊柱学组委员,有四年的任期,还发了彤红的任期奖状。
    周津塬准备在下班前把文件带回家,但一想到赵想容那股烧砸抢扔房间的劲头,他微微蹙眉,把它从公文包里取出来,暂放在抽屉的最下层。
    伟哥残留的副作用,有剧烈的头晕和腿软。周津塬的视力终于恢复正常,却也得靠在桌上休息片刻。
    有几分钟内,他垂着眸,不知道出神地想什么。
    过了会,周津塬坐在桌前,拉来一张空白的病例纸。几秒后,一只醉酒的兔子就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地展现。
    每位外科医生至少有一些素描基础,周津塬在大一时画的解剖图作业,被老师印成期中试卷的标准图本。
    每位男人至少有一些对心爱女人的独家回忆。许晗是文科生,但她的数理化成绩,差到了周津塬都看不下去,他在约会的间隙,逼她背下所有公式。
    醉酒兔子的形象,脱胎于一张孤品邮票。周津塬少年时有集邮的喜好。他当初看到这邮票,兔子穿着婚纱,怀里抱着一本书,就觉得这形象有点像许晗,便把邮票拿来送她。
    许晗背公式时很喜欢走神,她在纸面涂写,无聊地临摹邮票图案。周津塬抢过来,他蹙眉说:“笨。”
    他的笔飞快在纸面移动,再把画交给许晗。
    这就是赵想容后背上的刺青原型,桀骜凶悍,充满能量,带有尖爪,大腿部肌肉发达,又用斜眼睛睥睨着纸外面的人。因为周津塬画的是他自己。一只雄兔,漫威画风的超级英雄既视感。
    许晗专心地看着他,她脸上的红晕开始蔓延,一直到洁白的脖子上。少女清淡目光首次闪躲,开始带起柔情。
    从此,它成了小情侣特有的“邮票”。两人每次通信,都会纯情地同时画起这个醉酒兔子。该形象在千百次涂画中,细节越加丰富。
    后来这私人的符号被赵想容抄走,甚至当成刺青,永远地纹在她的后背。
    周津塬想到赵想容指责他的话,他不需要她来告诉自己是什么人,她的话无法刺伤他。他也不需要她的认可。
    他漠然地把这一张病例撕掉。
    周津塬为了安全,将车留在医院。不过打车前,他步行到医生家属院想取回钥匙,顺便吹散那股燥气。
    “没有钥匙。”门卫说,“什么钥匙?”
    周津塬略微蹙眉,他走到居民楼下,从下往上数的四楼还亮着灯。阳台上又仿佛有个秀丽的影子在晃。
    苏昕确实想让母亲回老家,只是,她这几天怎么也联系不上弟弟苏秦。
    苏母为了治病,早将老家的房子都卖掉,如今儿子不接电话,她更是不肯走。“如果我们搬走,你弟回家,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她抹着眼泪,“老家还欠着你叔叔阿姨的债,我一个病人,也没人照顾……”
    苏昕拧不过母亲,她咬咬牙,开始在城里看其他的房子,至少要搬出周津塬这公寓。
    找房子的事情没那么顺利,她们依旧尴尬地住在这里,尽管苏昕给周津塬回短信,她已经搬走。
    马上就要过年,苏母提前在楼下饭馆定一顿年夜饭,原本想订388元档位,结果选成988元档位的。她让女儿给餐馆打电话换掉,对方说388档位的年夜饭满了,目前也只有988档位还有空余。
    苏母嫌苏昕没用,抢过电话和对方吵起来,又说女儿要把自己气死。
    苏昕只觉得,这个家,带有万分的压抑。她跑到厨房透气,推开窗户在冷风做了个深呼吸,随后打了个哆嗦。
    楼下有一名黑衣清瘦男人,他站在路灯下面,双手插兜,仰着头往上看。
    看不清模样,但苏昕感觉对方定定凝视着自己。
    苏昕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关闭窗户。她躲在窗帘后面,怀疑自己眼花,她想再打开窗户,又觉得扳手足有千斤重,鼓不起勇气推开。
    苏母还斜坐在客厅看电视,她看到女儿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就说:“把厨房垃圾也扔下去吧。”
    苏昕提着一袋垃圾,慢慢地下楼,心跳很重,而四周格外安静。
    出楼道前,她沉思地抿着嘴。苏昕涂得是无色的夹心唇膏,薄荷味与蜜桃味道混合,又甜又嫩的少女味道。
    冬天的户外,寒风仿佛刮透头骨。但是除了偶尔邻居家孩子传来的练钢琴声,四周静悄悄,哪里又还有周津塬的任何影子。
    苏昕站了一会,她随后回神,把垃圾扔掉。她准备回家了。
    当苏昕正哆嗦着想打开楼道口的防盗门,有人在后面重重地拍了她一下。
    苏昕心里一咯噔,她咬唇慢慢回头时,却看到苏秦的那张得意的脸。
    苏母见到儿子回家,这才放心,。
    苏秦知道姐姐要把自己和母亲撵回老家,哪里乐意:“你有病吧?咱们搬出这房子不就完了,干嘛回老家?我可不回去,我就留在这里。”
    苏昕沉默一会。
    她这几天在脑海中想了很多,此刻略微严厉说:“小秦,你马上成年了,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姐,你还对妈有一丁点的孝心,就学会承担起责任——我不想退学,但我会继续工作赚钱,只是能力有限,我不能贴补完家里还要贴补你。”
    苏秦罕见地没有发火。他打量着整洁但破旧的家里,重重点头:“行。老子不花你钱。但我告诉你,少瞧不起人,你和妈,以后还要靠着我养!”
    苏昕听苏秦又开始眉飞色舞地说他那缥缈的“偶像梦”,过了会,她打断他:“你刚刚回家时,楼下有看到其他人吗?”
    苏秦摇摇头。
    周津塬走出家属小区楼,只看到一个黄头发的杀马特女孩站在路当中发呆。医生弯腰坐进出租车,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直接回到家。
    华丽公寓里什么摆设都没变。
    某人当晚也没有回家。
    周津塬剩下两天过得依旧忙碌。世界上没有一台手术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再做两台。
    很快,周津塬遇到第二件好事,他和同事之前计算有误——“破五”讲究放鞭炮,但是,广大群众都是在初四的深夜偷放鞭炮,这意味着,他的初五急诊可能没那么“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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