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什么人在那里!”
纪清歌那下意识的一声短促惊呼声音并不大,但适才刚刚经过此处的巡夜兵卒尚未走远,那隐约的声响还是惊动了他们。
耳中敏锐的捕捉到纷杂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段铭承单臂将她纤细的腰肢一圈,一纵身就轻巧无声的越过了院墙。
纪清歌自从片刻前被他示意噤声,就十分配合的气息内敛默不作声,心法默运之下,段铭承只觉得手中仿佛托的不是个人体,而是一片轻巧的羽毛,虽是挟了一人,竟一点吃重的感觉都没有。
等那一队兵卒循声而返的时候,此处哪有人在?分明是寂静平常的夜晚街道罢了。
纪清歌被段铭承单手扣住腰肢,几乎是只能形同依偎一般的靠在他身前,沉稳而又陌生的气息笼罩全身。
到底是个年轻女子,心底微微感到一丝异样,幸好夜色掩盖了她微红的耳尖,隔着院墙听见外面兵卒远去了,便就想要退开距离,但圈住她腰身的手臂不仅没有放开,反而还又收紧了一些,纪清歌臻首微抬,目光中带着疑问望向段铭承。
段铭承看她几乎写在脸上的疑问,只勾了勾嘴角,并不做声,手臂却又紧了一下示意她不要乱动。
纪清歌只好再一次老实了下来,她在女子中身材算是苗条高挑的,但相比于段铭承,依旧只能到他肩膀,此刻这样一副依偎在他胸前的姿势,纪清歌甚至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略等了数息,墙外再一次传来声响,适才那队兵卒竟然还杀了个回马枪,一墙之隔的墙内,两人身影隐在黑暗之中,气机收束之下,完美的与夜色融为一体,根本让人察觉不到近处竟然有着两个大活人。
“怪了,刚刚难道听错了?”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还说不是听错?”
外面的人声嘟嘟囔囔的相互抱怨着渐行渐远,这次纪清歌学了乖,稳着气息静默如初。
夜风之中,缠绕在鼻端的只有段铭承身上隐约的一丝松木般的清冷气息,味道极淡,也就如今她这副几乎是鼻尖贴在他胸口的模样才勉强嗅到一点。
纪清歌耳尖愈发嫣红。
再等过片刻,段铭承凝神感知的范围内始终不再有陌生气机出现,他终于松开了怀中那段纤细柔软的腰身。
“纪姑娘。”虽然终于开了口,音色却仍旧极轻,不仔细听甚至会漏掉出口的话音:“你为何会在此?”
纪清歌无声的从他怀中退开一步,同样轻声的答道:“我适才远远看到恩公的背影,心中觉得相似,又有些不敢确定,这才跟了过来。”
她面色微红:“民女思虑不周,给恩公添麻烦了。”
……她几乎是踩着宵禁的点想要赶回客栈,谁想到不经意间的一瞥,竟就看到了叫她难忘的那一道身影,当时没有多想就追了过来,却忘了可能会给恩公添乱……
段铭承却更有几分不解:“姑娘不曾回灵犀观吗?为何会来白海城?”
从灵犀山到白海,路途几乎是穿了半个大夏,这山高水远的,她一个年轻姑娘家,跑来这里做什么?
纪清歌迟疑了一瞬,正想着该从何处说起,段铭承却已是醒悟:“罢了,此处不是讲话的地方,容后再说吧。”
他一边放开感知留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低声问道:“姑娘可熟悉城中道路么?”
纪清歌一愣,随后面色微窘的轻摇了下头。
虽然也算是在意料之中,不过段铭承还是有几分忍俊不禁:“不认识路,就敢跟过来?”
听出了他话中隐隐的笑意,纪清歌脸色更红,正想辩解,却还没等她开声,腰间就又是一紧,再次被环住了腰身。
段铭承耳中捕捉到了细微人声正由远而近,毫不迟疑的带着纪清歌贴墙疾行,身形隐没在高大院墙投下的阴影之中,如同悄无声息的鬼魅一般。
行出数丈脚步一转,便踏上了一条小径,悄无声息的穿过一道垂花门,分明是初次前来的宅邸,在他脚下却如同自家庭院一般熟悉,毫不停顿的三拐两绕,直到两人再次隐匿在一丛茂密盛开的朱瑾后这才停了步。
一路上纪清歌都十分配合,直到再次停步,段铭承刚想说什么,低头却见怀中少女正好也抬眼望来,抬眸的一刹那瞳内宛如倒映着星河,段铭承怔了一瞬,连忙松了手,掩饰的转开目光:“姑娘既然不识得道路,独身返回只怕不甚稳妥,不妨在此稍候,我去去便回。”
“可有民女能帮忙的地方?”纪清歌无声的做着口型。
“不必,姑娘自己小心即可。”段铭承低声嘱咐道:“三刻内应该不会有守夜的家丁经过,如无意外,我当在三刻之内返回。”
心知自己跟着只怕也帮不上忙,纪清歌只得极轻的说了声:“小心。”便退开一步,穿着藕荷色褙子的纤细身形近乎完美的掩进了花丛之中,段铭承微一颔首,身形一展,朱瑾丛前便已是空无一人。
这丛朱瑾花期繁茂,夜风裹夹着阵阵芬芳扑面而来,纪清歌轻吸了一口馥郁花香,恍惚之间竟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错觉。
……真的是他。
她原本还以为是背影相似或是自己看错了人,然而竟真的是他。
她在临清城内将那许多年不曾开张过的铺面略作修整之后,摆在面前的头一个问题就是新铺开张的话,该做哪一行?
原本这间铺子没有转给灵犀观之前,做的是纸笔生意,但……纪清歌并不准备走它原本的老路子。
江淮地带多雨水,纸张保存难度极大,一不小心便会霉变,日常还要严防鼠噬虫蛀,临清距离灵犀观并不算近,日后这间铺子即便是做起来了,也难以日常往返监管,伙计但凡稍许懒惰几分,商铺的口碑就难以保证,是以,纪清歌只略想了一下就把这一选项抛到了脑后。
那么……胭脂绸缎?
这确实是相对于纸笔而言更佳的选择,但纪清歌却根本不想做。
淮安纪家是靠着胭脂绸缎起家的,经过了数代,至今不说整个江淮地区,就连整个大夏,也算是这一行中的执牛耳者。
想要在江淮地区做这一行,不可能绕过纪家,铺子总要有进货来源,要进购货物,就免不了要和纪家打交道。哪怕是刺绣铺成衣铺,只要会跟绸缎沾边,就不可能绕得过纪家。
胭脂水粉就更不用说了,就不说成品货源,就连适合种植作物的花田都是尽归纪家所有。
若是要绕开纪家另寻门路,山高水远不说,胭脂若不能新鲜做出后尽快发售,不论是香气还是颜色都会败。
哪怕是将铺子直接转出去,纪清歌都不愿意再跟纪家扯上关系。
那到底要做什么才好?
有什么是可以不怕久存,又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轻易损毁贬值的货物?
木器?瓷器?铜器?铁器?纪清歌在心中逐一划去,原因很简单——她不会。
灵犀观一个道观,也没什么人会这些手艺,开铺子虽说不必亲自动手,但连基础都不懂的掌柜,要如何选货进货?叫人糊弄了都没处说理。
难不成要开个卖符箓的风水铺?
苦思了两日之后,终于有一个念头宛若流星一般划过她的脑海——酒!
保存得当可以久存,而且非但不会贬值,还会随着时日渐长,香气口感和价值都会提升!
店铺不大,临清也不算繁华大城,要想做出名气,就不能选普通酒水,葡萄酒才是适合这间铺子的唯一选择。
这个酒的品种在大夏算是稀少,历来就价格不菲,最初只有西域商队会有运输贩售,但是因为陆运艰难,要穿越荒芜的沙漠,又加上后来据传西北边关战事激烈,西域葡萄酒早就不在市面上出现了。
那唯一剩下的,就是海关。
越洋而来的葡萄酒,品质丝毫不亚于西域出产,且船队的装载量比起只能靠马匹骆驼运输的,数量上就不是一个级别,量大,质优,又耐存放,且在内地还算珍稀少见,几乎是近乎完美的货物首选。
纪清歌陡然之间振奋了精神,愈想愈觉得这是一个好想法,当机立断吩咐修缮房屋的工人们再在那不太大的后院中挖一个小酒窖,自己则打定主意亲自去港口城市走一趟,一来自己寻一个可靠的货源总比买人家转过几道手的要强的多,二来……在她心中始终对临清城有着排斥,能有一个机会离开,何乐而不为?
想定了念头,纪清歌将万般不情愿的珠儿留在临清当个小监工,自己匆匆的就启了程。
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才到白海,就意外撞见了靖王殿下。
看靖王的装扮和行事,想是又在查案才是,她这冒冒失失跟了过来,确实莽撞了,希望没有给他添乱才好……
心中正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耳中却捕捉到了远处隐约的人声言语,纪清歌瞬间回神,屏息凝神偷听了起来。
那两道人声,一粗一细,并不曾进园子,而是顺着园外的一道回廊行走,由于距离原因,饶是纪清歌集中了精神,也只能入耳隐约的几句——
“那是个雏|儿,有钱,又不知晓轻重,还不是……”
“……等他出了城,走到荒僻的地段……”
“虽说有押队的护卫……这不是您这还有那玩意嘛。”
“有那东西,哪怕是个神仙也不怕……”
“嘿……事成之后……四成……”
随着夜风隐约听到的只有这寥寥数句,之后那两人就已经走过了回廊渐行渐远,纪清歌听着这没头没尾的几句,心中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十分在意,犹豫不过一瞬,已是想定了主意,悄无声息的从花丛中闪出身形,无声的紧追着那两人继续听了下去。
等段铭承摸去宅邸内一间空着的厢房内看过了那两箱刚刚搬入的兵刃之后,回到此处就是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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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铭承:媳妇儿乖,等我哈
纪清歌:哦(答应着就走了。。。)
段铭承:媳妇儿?媳妇儿?(尔康手)
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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