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算起来也是个事业单位。
    一般承包白事一条龙，火葬、悼念，都能在这里搞定。
    这些年来，国家都在大力推行火葬。不过在内地，火葬还是很被排斥的。
    尤其是在一些从农村里出来的老人的观念里，人死要留全尸，并且落叶归根。你给烧成灰了，这叫什么事？
    用迷信的说法，死了之后还要遭罪。
    所以，明阳市的殡仪馆虽然有，但“生意”却是不怎么样。
    单反本市里的老人有个三长两短的，都会提前被送到农村老家里去，然后找棺材入殓，传统葬法。
    “就这？”
    看着洪寿殡仪馆这个名字，邓展问道。
    “嗯。”蒋月英点了下头。
    这个地方已经是比较偏僻了，也是当然的，殡仪馆这种场所要是放在市中心，不被人骂死才怪。
    这地方属于偏郊区了，殡仪馆附近是没有民居的。
    毕竟嘛，这里还有火葬服务，居民要是住在附近每天闻着“烤肉”的味道，总归是不好的。
    “下车吧，从这里开始，你就一路走回去，记住，不能回头。”
    “哦。”
    蒋月英抱着公鸡下车，按照邓展说的，在殡仪馆门口绕了三圈，然后嘴里开始喊她哥哥，三步一喊。
    “哥哥，回家了。”
    “哥哥，回家了。”
    蒋月英战战兢兢，浑身的神经都绷紧紧的。
    怀里的公鸡倒是安静，只是伸着脖子左右看着。
    李银峰一个人去了对面的马路上，按照邓展的说法，先焚香烧纸钱，然后将夹生饭和生肉扣下一碗。
    “各位行行好，不要为难生魂，人有人路，鬼有鬼道，各行其道，大家安好。”李银峰上完香烛，扭头就走。
    他这里是十步一停。
    烧纸，焚香。
    这个时间点，还算早，大概是9点的样子。
    殡仪馆早就关门了，这一片很冷清。
    “哥哥，回家了，跟我回家了。”蒋月英声音有点发颤地喊着，隐约她好像听到背后有人跟着自己。
    她心里发毛，后背上早就渗出了冷汗了。
    “哥哥，回家了，跟我回家了。”
    继续走，那脚步声也继续跟着，偶尔仿佛还有人在她耳边哈气，冷冷的。
    她不敢回头，因为邓展告诉过她，不准回头看的。
    包括李银峰那边，也不能回头看。
    因为按照喂鬼的规矩，如果你回头看，可能会看到不好的一幕。他们因此也会跟着你。
    为什么呢？
    因为你的回头，会让它们误以为你担心它们没吃饱，自然就要跟着你了。
    邓展一个人没动，只跟在最后面。
    在殡仪馆的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灵眼打开的，却并没有看到蒋月英的哥哥蒋爱国。
    ‘不在这里。’
    邓展扫了旁边一眼，那路边，李银峰喂过的地方，好似有一群“人”蹲在地上抢食。
    他们眼睛深凹，手臂发轻，一个个脚跟都是立起来的。
    邓展的目光，让他们也有所觉察，忽然一个个回过头来朝他怪笑，朝他招手。
    这样的一幕，如果发生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那么时候绝对是要大病一场了。
    可邓展只是一跺脚，还没释放阴神之气，也没亮出赏善罚恶鞭，那些脏东西立刻就不敢看他了。
    ‘这个地方倒也怪了，居然还有这么多游魂野鬼，不消散的么？城隍司也不来抓的？’
    这种情况，要么是枉死，要么是短命，按理说这些“人”也是命苦的。
    继续前行，走了五百步的样子，忽然路上叮铃铃，有单车铃声响起。
    那是老式的单车铃铛，很粗大的那种。
    一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男人骑着单车，带着两个邮包，从马路上来，“让让，让让。”
    邓展让开一步。
    那单车才从他身边掠过，忽然停下：“小伙子，你这么晚了去哪里？”
    “回家。”邓展回答。
    “要不，我送你？”骑单车的男人说。
    “不用麻烦了吧，看起来你挺忙的。”邓展说。
    目光朝地上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光依稀可以透到这边，那辆单车和那个男人明明没有影子。
    邓展自然之道它们是什么东西，只是没说破而已。
    “呵呵，我倒是不忙，为人民服务嘛。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可不太安全，还是让我送你吧。”
    他是个邮差，六七十年代那种很具标志性的邮差。
    那个时代，有着狂热的发扬雷锋精神的宣传，人人学习雷锋好榜样，为共产主义添砖加瓦。
    “算了，不用了，挺近的。”邓展笑着拒绝了。
    走着走着，李银峰和蒋月英都不见了。
    倒也不是他们走的太快不见了，而是他们两人，一个抱着公鸡走第一，一个一路施舍。唯独邓展在后面东张西望。
    而恰恰的那些脏东西，最喜欢大晚上独自行走还东张西望的人。
    所以，也就缠上他了。
    “这路可远了，算不上近哩。”邮差用方言说道。
    “呵，今天的确是远了点，行吧，那就幸苦大叔你了。”邓展选择接受他的好意。
    “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人人学习雷锋好榜样。用不着客气。”邮差招呼邓展上车。
    邓展就跨坐在单车后座，双腿夹在那邮包之上。
    “坐稳了没？”
    “稳了。”
    “那就走了。”
    “成。”
    单车走了，骑得很快。
    六七十年代的时候，这条马路也是存在的，只不过当时是泥巴路，崎岖非常。
    而现在是沥青路，平坦结实，这单车在这路上跑，居然也是歪七扭八的。
    “大叔，这路不好走吧？”邓展问。
    “是啊，路不太好走。”邮差憨厚地笑道。
    “呵。”邓展看了看地面，那么平。你还真是活在过去呢。
    李银峰在一旁烧着纸钱，忽然就看到了邓展身体飘在空中，从他前面的路上一掠而过。
    他看得一呆，想喊又没喊。
    挠了挠头，琢磨着，这是什么法门？
    飞起来了？
    而邓展为何跟没看到他一样？
    前边，蒋月英抱着公鸡加快了脚步。
    她是最先走的，但这会儿也是被邓展给追上了。
    毕竟两条腿可跑不过俩轮子。
    只是，她只能看到邓展姿势奇怪的在空中飘了过去。
    她张大嘴巴，差点就想尖叫了，狠狠地咬了咬舌尖，这才忍住了。而怀里的大公鸡，这个时候咕咕咕咕的，好似它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里，能够看到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