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娇滴滴的小美人,已经眼框浮肿,皮肤青黄,可能因为走路不稳而跌跤,裙角大片大片的污迹,一点也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商小姐了。
“姚姑娘,你梳洗一下,换身裙子。”碧珠记性不好也不差,三年前在山月寺赏雪时发生的事情她还没能完全忘掉,这是旧恨,到了末云城发现五色商行与凶兽与狄族有勾连,这是新仇,新仇旧恨加一起,碧珠不打算给姚琴施舍良心,让她收拾干净,纯粹是嫌她把家里给蹭脏了。
姚琴自进了沐家园子,不,现在该叫县主府了,一下低头不语,扭扭捏捏跟在碧珠身后,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但不介意碧珠语气恶劣,碧珠递过衣服时,她还诚惶诚恐双手接着,活似沐家新买来,分配到碧珠手下的小丫鬟。
碧珠觉得很没意思,更加窝火了。
“县主,人带到了。”碧珠似模似样地向沐扶苍行礼,不管私下里如何没大没小姐妹相称,在人前,碧珠一定做到婢女的本分,尤其现在沐扶苍是县主了,她更要从自身做起,捧起沐扶苍的威风。
沐扶苍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她腿长手长,显得姿势优美,也不至于过分失礼,但县主该有的庄重肃穆是一点也没,碧珠站在姚琴身后,抽筋一样给她使眼色。
“有必要么,我当年拿汤浇了姚琴一头,她早知道我不是啥端庄淑女。”沐扶苍在碧珠瞪视下稍微正正坐姿,和气问道:“姚小姐有何贵干?啊,有话慢慢说,别哭。”
沐扶苍的态度就跟哄邻居家小孩一样,要是她头上添点白发,基本能拿和蔼可亲来形容了。
碧珠眼角嘴角都耸拉下来,心想今晚就要按住小姐,逼她好好看完有关皇家礼仪的书卷。
也是奇怪了,沐扶苍接触了多少大家闺秀,公主也见过,怎么始终没有学会世家皇族的高贵气度。
这个高贵气度不是说礼数周全,行止优雅——沐扶苍常年在生意场上周旋,该有的礼数都会——是那种傲慢的,目空一切,天生高人一等,让奴仆平民们见了就知道自己是蝼蚁不配看她的气质。
以前沐扶苍是民女,有什么气质无所谓,现在她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县主,单论身份堪比郡王之女,较京城大半夫人贵女的品级要高,可她还是笑时和和气气做生意,板起脸时杀气腾腾抽剑捅人,笑与不笑都不像是县主的模样。
碧珠操心着沐扶苍的形象问题,没留意间沐扶苍已经从上首坐到了姚琴跟前,拿手帕递她擦眼泪:“姚小姐,两三年的旧事了,我没工夫计较这个,你也别太在意。”
提到旧事,姚琴响亮地抽泣一声,新的眼泪又落下来。她又委屈又害怕,可谁能想到,那会,与她坐在一张饭桌上争风吃醋,互相拌嘴打架的小姑娘,突然就成县主了!
以前她受了沐扶苍的气,回家指使爹爹给沐扶苍下绊子,现在,爹爹为了沐扶苍解恨,罚她打她,让她给沐扶苍道歉求饶!
“县主,求您饶了民女,我再也不敢缠着九公子了。”
“嗯,我当时不是因为九公子而骂你的……”
“民女有眼无珠,打搅了您和九公子的约会。”
“确实要算约会,但你单独提我两个出来,含义有点怪。”
“民女去年定亲了,下个月要成婚,不会也不能再见九公子了,您高抬贵手,让民女能够出嫁,我给您磕头了!”
“快起来!再说一遍,我和九重夜没朋友以外的关系,你爱见他就见,不关我的事!”
“只要能平安成婚,民女以后一定三从四德侍奉夫婿公婆,绝不惦念九公子或其他男人……”
“你再跟我讲九重夜,我下辈子也不原谅你!”
碧珠皮笑肉不笑地隔开沐扶苍和姚琴:“县主,姚姑娘交给奴婢就好,您不必为她气了自己,翠榴,伺候着小姐,奴婢带姚姑娘出去说话。”
自从不得父亲宠爱后,姚琴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以往的嚣张气焰灭成一团灰烬。她衡量自己,连县主跟前的丫鬟也比不过,虽然满肚子的求饶没和沐扶苍讲完,但碧珠发话,沐扶苍点头同意,她就不敢多嘴,小心地跟在碧珠身后。
“姚老板叫你来,除了骚扰县主,还要你带了什么话?”碧珠不会像姚琴一样,简单以为沐家姚家的仇恨是因九公子结下的风流债。
和凶兽、凶兽背后深藏的危机一比,姚琴的语出无忌和碗底的尘埃一样。
沐扶苍的县主之位,看着漂亮,说实话,在真正的达官贵人面前,纸皮老虎一只,而姚三春听命的势力只怕力量强大,他抱着大腿,原本不必害怕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县主。
姚三春认怂,不是为了筹备更大的阴谋,就是这股势力出现变故。
不管是哪个原因,姚三春借助女儿接近沐扶苍,都不会只让她来巴巴哭一场。
丢姚家的脸,惹沐家的厌。
姚琴哭得大脑一团浆糊,稀里糊涂道:“父亲就是要我来向县主赔礼,我,我没有把头磕好吗?”
“哦?我知道了,你走吧,元宝,送客!”
“等,等等,我想起来,”姚琴跟着小丫鬟走了两步,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搜肠刮肚一阵回想,停住向碧珠道:“姑娘,我爹爹说过,他现在急得很,知道是犯了大忌,但上天总得给他留个改错的机会。大概是这个意思,他在书房里和哥哥说了好几回呢,我送茶时听见的,姑娘是在问这句话吗?”
与凶兽合作骚扰边城,加上勾结狄族,还全给沐扶苍发现了,确实是急死人的事,但……碧珠眯起眼睛,姚三春说的是大忌,而不是大错、大罪,其间的一字之差,甚有深意。
姚三春要姚琴转达的肯定不是这句话,碧珠忍着脾气,继续追问姚琴。
姚琴手脚发软,含着眼泪道:“还,还有吧?我出门时,爹爹是和我说了点话。”她哭得头昏脑胀,身上又疼,姚三春究竟交代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碧珠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慢点回去,仔细回家后一顿好打。”她要是有这么个关键时刻打不着火的女儿,估摸得气死。
姚三春又是打亲女又是放风作戏,好接近沐扶苍,为的不就是借助姚琴向沐扶苍转达些隐秘情报么!
姚琴倒好,一个字没记!几天的打,白挨了!
沐扶苍听完碧珠的转述,沉吟道:“姚琴说的话,约莫真是无意间听来,姚三春想与我和解,不管真假,本犯不着拿姚琴做幌子,除非是他与他的‘主人’产生不合,他感觉自己即将性命不保,慌不择路,要寻个借口和我联系。”
“啊,是了,像末云城的杨明,名义上是五色的掌柜,实际根本不服从姚三春,只听‘主人’的话,主事的掌柜尚且如此,五色商行里,真正属于姚三春的人,或许根本不剩多少,他也不能分辨每个人的底细,就打发姚琴来传信。”碧珠皱眉,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小姐,五色即使受到重创,也是大商行,能把一向城府深沉行事稳健的姚三春逼到这个地步,他背后的人来头不小,既然咱们目前一无所知,干脆就不要探听,继续装糊涂,不然踩在泥坑里,一身的黑。”
沐扶苍把玩着裂冰,冷静道:“我们在末云城坏了‘主人’的好事,他未必肯跟我们装糊涂呢。沐家是弱势,又在明处,不如尽量从姚三春口中敲出情报,多一份准备,危机来时,就能多一份主动。”
正沉浸沐扶苍册封喜悦中没有脱离的碧珠,突然从姚琴的到来中察觉危险的来临,好似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继续开始危机四伏忧心忡忡的生活,四处查漏补缺,搜集沐家可能的敌人近况,倒顾不上压着沐扶苍学习贵族架势。
才愁到第二天,碧珠已经睡不好觉,眼睛周围乌青了一圈,正没滋没味地喝着肉羹,小丫鬟银块急急忙忙跑过来,汇报道:“碧珠姐姐,梁府夫人到了,提着礼物,说来祝贺外甥女受封。”
碧珠把勺子一丢:“就会给小姐添乱,这会功夫,哪有力气理会她!”
不满归不满,梁刘氏到底是个舅母,翰林的夫人,人家客客气气地探访,不在意亲缘,也得在乎她的身份。碧珠整理好外表,打点起精神,把梁刘氏给迎进门。
梁刘氏脸上堆着笑容,令人惊奇的是,她的笑容好像是发自真心的,不是虚伪假笑,官夫人的高傲也收拢起来,看见碧珠,甚至眉开眼笑地称赞碧珠:“碧珠啊,可长开了,清清秀秀,办事又麻利,真是好姑娘。”
夸得碧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寻个借口离开,和翠榴悄声嘀咕道:“她是不是犯病了?还是又预备着算计小姐?”
翠榴掩着唇,低声道:“碧珠姐姐,你忘了?小姐现在可是县主,身份有了,钱财有了,人又美貌,正是梁家
一百六十六权名向来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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