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里少将耸耸肩，林德命令几个海盗把他推走。
    “他说得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最好把我们死前的痛苦画面也录下来，这才是物尽其用。”
    风连竹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林德连忙解释：“他是一个蜥蜴人，被改造的部位是造血干细胞。他有断尾求生的能力，尾巴切断后可以长出来，鳞片坚硬，防御力很强。地下擂台的人，改动了他可以生长尾巴的造血干细胞，提高他的恢复力，他的四肢和鳞片有了和尾巴一样的恢复力，无论受到多重的伤都可以恢复。代价是寿命，人的一生细胞分裂次数是有限的，他用生命力换来恢复力，现在体表伤口无法复原，代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细胞无法分裂，注射再多药剂也没用。”
    这些是星际海盗中的医生告诉他的，林德一边看医生出的报告一边说。
    蜥蜴……风连竹想起地下擂台那仅相识三天的好友，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静静地看着蜥蜴。
    阳光映在风连竹金色的长衫上，衣服上绘制着羽毛的纹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从蜥蜴的角度看宛若神祗。
    “嘻嘻嘻，”血肉模糊的男人发出小丑自嘲般的笑声，“基拉特斯，你真的是基拉特斯，嘻嘻嘻~”
    他在笑，眼中却流露出仇恨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也不怕这头巨大的金龙生气，虚弱地说道：“我恨你，恨你！你知道我们这些返祖人是为什么而生吗？是人类！人类妄图得到基拉特斯的力量，强行进行基因融合，一开始出生的孩子的确是强大的，他们也是最初的S级，于是人类开始大面积普及基因改造，终于在1000年前，开始生出返祖人，这些年来，返祖人出生率越来越高，可是基因改造从未停止，从来没有！”
    从衣袖爬到肩膀的小金龙尾巴僵直，风连竹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衣服，一动不动。
    “那不是基拉特斯的错，”风连竹平静地说，“是人类，你恨错对象了。”
    他既非人类，又不是傻胖龙，是唯一可以公正看待这件事的。
    “呵，你说什么都行，反正我要死了。”蜥蜴闭上眼睛，不去看风连竹。
    他在地下擂台的实验室中，被认为是最接近龙族的返祖人，经历了无数实验，只为实验他身上能不能释放出生命能量。因为这个原因，他知道事情比其他人多，也更加仇恨基拉特斯。
    那些实验人员，不断在他耳边说“你要是能有基拉特斯的力量就好了”“你能不能像基拉特斯一样生产基因进化剂呢”“人类得到的那具基拉特斯幼龙的剩余躯体被反叛军抢走了，我们需要最接近基拉特斯的返祖人”……
    类似的话每天每小时每分每秒都在他耳边响起，蜥蜴想，我为什么要是返祖人，我为什么不能变成基拉特斯，不是宇宙最强的种族吗，那头基拉特斯为什么要被人抓住，你最强的尊严呢！
    基拉特斯基拉特斯基拉特斯……这个词语仿佛噩梦一般纠缠着他，所有痛苦似乎都来自于这个名词。
    直到几天前，一个自称基拉特斯的选手来到地下擂台。
    蜥蜴一下子笑了，他没有根的仇恨似乎一下子有了实质性的目标，他恨这个男人，必须恨。
    可是基拉特斯那么强，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到了，就算恨，又能怎样呢？
    “反正你活着，我要死了。”蜥蜴说道。
    他的独眼中映出风连竹的样子，这人的长相竟给他一种圣洁的感觉，对比蜥蜴狼狈的样子，他就像个小丑，一如初遇。
    “我这辈子，就是个小丑。”蜥蜴慢慢地说道。
    “话别说得太早，”风连竹冷冷地说，“恨也好，小丑也罢，希望未来你能坚持下去。”
    未来？他还有未来吗？
    林德听到蜥蜴说出这么多激怒人的话，连忙用别的事情转移风连竹的视线，怕基拉特斯大人一生气拍死这个本来就快死的返祖人。
    “犬十六也不行了，他受的伤太重，有1789个战甲碎片嵌入他心脏中，要不是返祖人生命力强，换成普通人，早就死了。”林德说道，“我们的医生没办法做这么精密的手术。”
    维系犬十六生命的医疗舱与其他返祖人排在在一起，这只大狗正瞪着大眼睛透过医疗舱看着吸收周围所有光线的风连竹，满是敬仰。
    他是所有受伤返祖人中，眼睛最干净的一个，就算知道自己要死了，也没有感到绝望。
    风连竹走过去，打开医疗舱，看到犬十六全身的毛都被烧焦了，半张脸黑乎乎的，尾巴不见了，心脏处满是鲜血。
    见风连竹看看自己，犬十六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基拉……特斯……大人，我……要……死了，您能……摸摸……我的……头吗？”
    风连竹伸出手，摸摸犬十六已经不复存在的头毛，说道：“你救下的返祖人，都是命不久矣的。”
    犬十六的眼睛暗了下，旋即又亮起来：“没……关系，还有……400个……救不下……人，也可以……救下……”
    他的肺部也进不少碎片，无法发出声音，犬十六抬手指指自己的心脏，对风连竹露出一个比豚六六还丑的笑容。
    救不下那100个返祖人的命，也可以救下另外400个人的心，告诉他们，还有人愿意救他们。
    犬十六认为，自己的送命不是无用功。
    他眼中的光渐渐淡了下去，风连竹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谁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