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橹甲板燃成了一片火海。
最早燃烧的木船早已燃得支离破碎,漂于水中与成片的船橹远离,露出了小小的一块豁口。
太子眼尖,立刻注意到这处缝隙,眉梢一挑唇角勾起,对李将军道:“传我命令,上船备战!”
云州被困事态紧急,燕军欲过黄水驰援,却哪里赶得及由京师运送战船。定州城破,太子于徘徊城内等待泰安的时候,征用城中艖舫无数。又学突厥人的法子,以羊皮为囊,吹足气实以浮于水面。
那羊皮筏子极轻,浮力却不容小觑,入水之后由通水性的南人士兵将筏子于水中连成一体,组成一只三丈余长的巨型浮筏,一次可运三百人过河。
源源不断的燕人船筏由突厥船甲被烧裂的那处豁口涌入,满载着燕人士兵冲至岸边。
回撤至河岸的哥舒海迅速地注意到了这点,立刻纠集大批突厥士兵守株待兔。燕军下船上岸,连喘息的机会都不及,便立刻陷入近身肉搏的突厥兵的陷阱之中。
一个火烧连舢,一个守株待兔。两方能用尽的谋略俱已施出,到得此时,更多已是拼体力与意志的地步。
无数的突厥人从舢板上跳落,又有数不尽的燕人倒在了水泊之中,大片鲜血融入黄水,将黝黑的河水染出巨大的暗黑深红。
太子在河的对岸冷冷看着,眼睁睁目睹李将军带队渡河,上岸时被哥舒海偷袭,一枪挑在足下,半跪在水中。
李将军机警,趁势一个翻身,躲在浮起的羊皮筏子之下屏息,待哥舒海不备之时迅速从水中窜出,砍倒岸边一个突厥兵,带一队精兵成功突围上了岸。
太子悬起的心这才落入腹中,心绪激愤难抑,袍袖一甩亲自上了一艘小艇破浪前行。
他端坐船头,与兵士同时划桨,不消片刻就已赶至被突厥包围的岸边,与哥舒海隔水对望。
“太子殿下好心胸,竟舍得将自己心爱的女人送来我的营帐。也不知她香消玉殒之后,你又作何感想?” 哥舒海的面容狰狞扭曲,像是难耐胸中怒火,阴恻恻地对太子说道。
太子倒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如此,眸光暗沉觑他神色,这才发现他面凹眼黑无精打采,像是遭了极大打击似的。
太子心中一动。这副模样,分明是痛失所爱为情所困的憔悴情状!
定州城困,泰安被哥舒海押上角楼威胁太子,又在万众瞩目下被砍落城墙。
太子是知晓泰安原本非人且元神无恙,才能震惊自如地守城搜索。
倘若他只当她是人,眼睁睁目睹她死在两军对垒的阵前,怕是会心神俱碎痛不欲生!
将心比心,可见哥舒海这日子,看来也不甚好过。
大军来袭生死关头,哥舒海见了太子的第一句话,竟还是为了泰安打抱不平。
太子难免吃味,可是酸涩之后多少又有些欣慰。
她放在心中眷恋和疼惜的人,却果然也对她不是全然无情。三十年的岁月和一场生死,何尝不是在两人心中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太子轻叹,事到如今反倒不愿对哥舒海痛下杀手。
他眼波流转,电光火石间心生一计,直直看向哥舒海的眼睛道:“将军一向聪明,难道当真猜不出她是何人?我又为何要将她送还给你?”
他说这话,不过是以情诱情,利用两人之间前世藕断丝连的缘分,诈哥舒海一诈。
哪知这句话,却恰恰戳中了哥舒海压抑多日的心事。
泰安究竟是谁?为何他对她一见倾心,似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怜惜?两人之间可曾有旧,她与他母亲又有何关系?
哥舒海不知泰安身份,只亲眼目睹泰安命丧定州城楼,闻太子问话不由惊怒交加,大吼道:“卢家小儿,你说甚鬼话!你且说明白了,她到底是何身份?你打的又是什么算盘?”
他心绪激动,自泰安死后曾无数次地怀疑过她会否是他的血脉至亲,否则怎会一见如故,又亲口叫出他的乳名?
可她到底死在了城楼上。在他的眼前。
哥舒海又惊又怕,下意识朝前走了数步,全副精力都在太子身上。
就是此时!就是现在!太子的瞳孔突然缩小,紧张得掌心都是汗。
说时迟那时快,船舷两侧的黄水突生波澜,自水中窜出数位屏息泅水已久的燕兵,臂上皆套了精钢袖箭。
燕兵演练多次,将将露出水面那一刻便将袖箭对准哥舒海射了出去。
哥舒海全神贯注皆在与太子的对话之上,哪曾防备水下竟还藏了燕兵,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面前唰唰多了数根袖箭,直直朝面门袭来。
他到底军中历练多年,纵然后背一层冷汗,也能在千钧一发之时偏头避过直冲眼睛的一箭。
可即便如此,右耳也被燕兵射出的袖箭瞬间划伤,血流如注,将他半面脸染得鲜红。
哥舒海痛哼一声,身边的突厥亲兵不要命一般拦在他身前,将他架上马背往外拖走。
太子单臂撑船跃入水中,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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