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众人正要离开之时,金富贵忽然把住了大门大声宣告:“都快毕业了,我们必须聚一场。今晚,我们山下酒楼聚,谁都不许不来。”
李悠然细细一想,等明天毕业了,他们便将各奔东西,各奔前程,恐再无齐聚之日。不由附应说:“好,今晚我们都去山下酒楼聚会,提前庆祝我们学业有成。”
“好。”
又有一个附议,众人不由齐声答好,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山下走去。
本来,李悠然以为今晚会是狂欢喜乐的,却不想却是伤感的。在座的每个人都在笑,心里却都带着对离别的不舍,每个人都带着对明日的茫然无助。
一轮又一轮的酒下来,酒席上终于陷入了沉默……
“眀天就毕业了,大家有什么打算?既然是我问起,便由我来先说说。大家都知道,我金家乃是金陵首富,我自然是回家继承家中产业。李少,你呢?”金富贵有些醉了,胖得只剩条小缝的小眼睛连缝都没了,整张脸红红的……
被点名,正一脚踩在椅子上吊额郎当的李悠然站了起来,还那么没个正形道:“我不用继承家业,我家老头子说了,你爱怎么活就怎么活。谁让我活不乐意了,他帮我揍到他乐意为止,所以,我打算回去当我纨绔子弟,溜狗斗鸡,上青楼找美人,没什么不好。”
“……”
众人无语。
这人也太随性,太没志向了。而他家老头子居然也肯答应,还举双手支持,不由让人想到:不愧是一家人一个姓,都活得那么随性。
“东篱呢?有什么打算?”
李悠然望向一袭白衣胜雪的顾东篱,嘴角微翘。四年时光,昔日的白衣少年已长年翩翩公子,更是好看了。
“科举。”顾东篱简而又简道。
从头到尾他都是冲着这个目标来了,依然清楚记得当日开学秋名山让众人写日后志向,顾东篱写了孟郊的《登科后》:“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寒门子弟最快捷的出头方式便是科举了,他简而又简的话引发全场最激烈的讨论。
“真巧,在下也打算参加这届秋举。”
一袭绣百草纹蓝袍楚天行含笑说道,身上散发着散不尽的温文尔雅,顾东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李悠然忽然走过来挡在顾东篱与楚天行之间,恬着脸说:“你们都科举去了,不如也带上我。”
楚天行颌首,用春风唤醒桃花的温柔声音说:“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上京。京城可是你的地盘,到时你得护我。”
“那当然,到了长安你若受了欺负便尽管来找我,我帮你打回去。纵观长安上下,可没有一个我不敢得罪的。”李悠然嚣张狂妄道。知他身份的忍不住点头,不知他身份的忍不住摇头。
楚天行温双眼朦胧的望着红衣似火的他,嘴角噙笑,似喝醉酒了一般……
一大早李悠然从顾东篱房间出来,头发有些凌乱,衣衫有些不整,似有些宿醉未醒。
昨天他趁醉劲对顾东篱动手动脚,该做的都做了,顾东篱万般羞恼的声音犹在他耳畔回响……
见顾东篱一张黑脸站在风中,李悠然咋吧咋吧了嘴:“可惜没把最后一步也给突破了。”
李悠然心里万分的遗憾,但也知道这事不能急,若是把这只小白兔吓跑了,他都不知道往哪哭去。
“早,东篱,昨天睡得好不好?”
李悠然扬起笑容打招呼,手自然的搭在顾东篱的肩上。
顾东篱防备的躲开。
李悠然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
瞧他目光清明,怎么都不像个轻浮浪子。昨夜的一切好似一场梦,让顾东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怎么了?是生病了?”
李悠然忽然迫近,顾东篱退后一步道:“没事,只是想到今日将要离开,心中有些不舍。”
这间院子给他留下太多的美好回忆,和李悠然的欢,和李悠然的乐……
李悠然道:“这有什么,以后我们再回来,我陪你一起回来。”
顾东篱点了点头,回屋收捨东西。
出门时,他最后回头看了眼住了四年的小苑,风中兰草摇曳……
众学子中,家境好的唤来家里人驾马车来接,坐上马车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没能力的学子也雇了辆驴车,苍茫山道,一条长蛇蜿蜒……
李悠然总是做出让人意外之举,只见他一手牵着追风一手拿着个包裹,轻装而行。
金富贵诧异,不由问:“你的行李呢?”
李悠然道:“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拉不回去,等回去了让家中下人来拉。”
别人的行李一车就能全部拉走,而李悠然的……嗯,就光他屋里那十几箱书,那得七八辆车来吧,让他一人拖回去,那还真够呛。
“走了,有空来广陵玩。”
“来青州记得来找我,我一定设宴招待大家。”
“书信可别断了。”
“知道了,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在书院大门前,众人挥泪道别,坐上马车,各奔东西……
此生,他们或许还有缘再见,但那时却不知是何时。那时在街上相遇,他们是否还会认得对方,是否还记得他们同窗共读了四年时光,他们还曾分享过喜与悲?
或许一句:“一切可还安好。”便胜过千言万语,弥补春秋岁月的空缼。
李悠然冲学校内大喊了一声:“老头,我走了。”大笑着与同窗骑马而去。
秋名山、抱一老人和无忧子等几个老师站在高处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走进这间学院与他们相遇,又目送着一个个越走越远。直到最后一个学生消失在官道上,眼底藏着淡淡的不舍才显露出来。
无忧子:“走了,又走了,开学时我们站在这里看着他们走进来,毕业后我们又站在这是目送他们离去。一个四年又一个四年,送走一批又迎来一批,书院每一个四年换一批人,每一批人离去都让老夫感到不同层度的不舍。”
他们不应有悲伤,他们清楚这世间的规则,在书院孕育一批又一批学子,帮世间培养一批又一批的有用之人,这是他们的天职。
抱一老人情绪低落道:“明年,老夫不教学生对弈了,李悠然将是老夫的第一个关门弟子,也会是最后一个。”
抱一老人是所有老师最感性的一个,也是最放不下情感的一个,他在李悠然身上投注的感情很浓。
山下的学生都走光了,秋名山转头冲众人面无表情道:“回吧,明年开春便会有一批新的学生进来,到时悲伤也就冲淡了。”
来来去去,聚散离合,他们都习惯这一个游戏了不是?只是,明年开春的学生当中少了李悠然和金富贵两个小刺头,或许会寂寞些许呢。
第26章 (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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