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楼采薇的对不起, 楼子晗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因此而沉默下来。
    “在你痴傻的这十四年，我很后悔, 一直在后悔，为他的死后悔, 为你的痴傻后悔。他愿为世人，愿为成全你的天命而死, 我也该成全他才对，可我的一时冲动, 让他白白牺牲，还让你痴傻十四年……”
    她因为那些过往, 从楼子晗出生开始, 就对他生过一瞬间的怨与恨，但这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为心爱的人生下的孩子……过去那十四年间, 面对着痴傻的楼子晗，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所以, 星宿宫宫主出现的时候，我其实很开心, 你可以恢复，我也终于可以从那些悔意中解脱……而恢复正常的你, 更是可以延续二十年前星族的那些希望……我当初选择离开青玄城, 除了无法面对你之外, 也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成长！虽然那样很残忍, 但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你是天命之人，又修炼的那么迟，所以我必须让你在更严苛的环境中成长才行……”
    “……”楼子晗定定的看着楼采薇，有些恍神，就如当初楼采薇明白她到星族事是为了生下他一样，这一刻，楼子晗也明白，楼采薇或许在乎他，但其实，楼采薇更在乎的，也许是要他完成他父亲曾经的遗愿。
    ……她甚至不会在意那是不是他想要完成的。
    不过，不管所谓天命是什么，他也的确不能推辞，毕竟，他的父亲就是因此而死，不是么？
    楼子晗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之前为楼采薇和他父亲升起的难过，消散大半。
    “我答应你。”他对着楼采薇道：“我会尽力完成他所想要我做的事情，但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找到渊渊。”
    去九重天找天海冥渊，才是他如今最想做的事情。
    在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他在母亲眼中可能只是完成父亲遗愿的工具时，他特别的想念渊渊，想念被渊渊拥抱时的安心与温暖。
    “不行！”楼采薇神色严厉道：“你忘记我之前说过的了吗？改变世界的是两个人，你必须跟你的命定之人合作才能改变世界，缺一不可——你有命定之人，不能与那个男人在一起。”
    楼子晗听着她的话，漫不经心的想，所以，楼采薇之前反对天海冥渊，只是她以为天海冥渊不是他的命定之人，害怕他跟天海冥渊一起之后，无法完成父亲的遗愿^
    楼子晗闭了闭眼：“我知道，但是，渊渊，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啊。”
    “你说什么？”楼采薇震惊一瞬，下意识的反驳：“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以渊渊的修为，不配与我一起改变世界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是男子，你的命定之人，应该是女子才对。”
    “母亲，这世间有许多事，不该是‘应该的’，你自己应该体会最深才对啊。”
    楼采薇愣了一瞬，一时竟没了言语。
    楼子晗叹息一声：“我记得你之前说，父亲牺牲时，用的大阵，可以将我送往我命定之人身边对吗？”
    楼采薇点了点头。
    “你虽然破坏了仪式，但是，父亲还是成功了。”
    “嗯？”
    “不然母亲你以为我缺失的一半神魂去了哪里？”
    “你！难道你？”楼采薇想到一种可能，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
    楼子晗点了点头：“我的那一半神魂，被大阵送到了九重天宫，送到了我的命定之人，渊渊身边。”
    如果没有楼采薇破坏仪式，也许他整个人都被送到天海冥渊身边……
    原来他与渊渊之间，有着如此之深的牵绊，不过，回顾过往，的确是渊渊成就了他，若是没有渊渊，纵使他天赋再好，也不可能这么快的成长到这种地步。
    “！！！”楼采薇消化完楼子晗的话后，倒抽一口冷气，她没想到，真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
    楼子晗此时却是彻底的心平气和起来。
    他在意识到父亲牺牲才换得自己神魂到渊渊身边后，对父亲与母亲的芥蒂，在瞬间全都释怀。
    他甚至有点理解母亲将父亲放在第一位的心情。
    可能就跟他将渊渊放在首位的心情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最为珍贵珍重的人。
    他豁然开朗，心情轻松下来，扬唇笑问楼采薇：“那么，母亲，现在你还反对我与渊渊一起吗？”
    听此，楼采薇的脸不由红了一瞬，她竟被自己的儿子问的不知该如何回复。
    她若早知道天海冥渊是楼子晗的命定之人……哎，恐怕也不会太开心，毕竟那个男人看起来对自己儿子的占有欲很强，明明自己的儿子，却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
    怎么想都让人心情不爽啊！
    不过，她也察觉到楼子晗对她的态度变化，这个在她面前，总是情绪克制的孩子，终于会嬉笑着同自己说话……
    看来，她说出的往事虽影响了些他们母子感情，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好像更近了一些。
    “……无论如何，他想要拐走你，还得过了我这关。”半响她才咬牙，似真似假道：“虽然他是你的命定之人，但若他对你不好……你也不是要非他不可。”
    这种时候楼子晗倒是不再说自己就是非他不可的话了。
    “不过，子晗，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楼采薇关心问道。
    星族说楼子晗是天命之人，说他会改变世界，但具体到底改变什么世界，她也不清楚，只隐约能感受楼子晗可能要背负一些责任，因此对楼子晗日后要走的每一步都很关心。
    “在东龙待了这么久，也该离开了。”
    他回东龙帝都，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
    于修行者而言，这点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但是，相对于此时一团乱麻的中三重天来说，这个时间已经够久了。
    这一个月，本就是他任性偷来的闲暇光阴。
    不过，也是这一个月，让他对自己的认知更深，心境也更为开阔，也让他在天海冥渊离开之后，以最快的时间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可以想象，当初若是直接回九玄宗，他现在可能还沉浸在天海冥渊离开的悲伤之中。
    “嗯，待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你的确该离开了。”楼采薇也赞同这一点，跟亲人相聚的时光是美好的，可是现在外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楼子晗去做。
    不说别的，只说荒古之地那件事，就可能在结束后产生了许多影响，楼子晗吃了天心，已然成为中三重天的主人，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放任一场灾劫之后的中三重天撒手不管……
    这么想来……
    中三重天虚空境破碎，楼子晗成为中三重天主人，之前阻碍中三重天武皇晋升武帝的天心被吃……楼子晗似乎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中三重天，这算是预言中的改变世界么？
    而且，如今楼子晗只是回东龙帝都调整心情，甚至连出手都没出手，只是几首曲子，就让剑氏和萧家碾压赤家，改变东龙格局……这似乎，也是对这下界天的一种改变。
    楼采薇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的认识到——她的儿子，的确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而且，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改变着世界！
    楼子晗的状态已经调整到最佳，他斗志昂扬，对未来重新充满了希望，渴望走出中三重天，渴望登上九重天。
    但在这之前，一些该做的事情，也决不能忽视。
    他趁着在东龙的最后一段日子，给楼外公炼制了丹药，楼外公天赋不算好，修为也不算高，但他有资本可以将楼外公的修为砸上去，让他寿命更长。
    同时，楼外公在东龙还要仰仗剑空明与萧阳照顾，他也不能白占对方便宜，因此也留下一些剑诀与术法。
    他其实有心带楼外公和徐老也去中三重天，只是荒古之地之变后，中三重天现在恐怕动荡不安，他要等中三重天重新恢复平静，再来接楼外公。
    转眼，又过三日，楼子晗将一切都安排妥当，来找楼外公辞行。
    在楼子晗一反常态的增加了陪伴他的时间，甚至专门为他炼药，催他吃丹药的时候，楼外公就隐约已经察觉。
    如今见楼子晗和楼采薇整装待发的模样，他忍住心中不舍，笑道：“是打算离开了吗？”
    “嗯。”楼子晗点了点头，而后语气坚定道：“外公，你等等我，很快，我就会来接你。”
    楼外公点了点头，又看向楼采薇：“你呢？”
    “我打算与子晗一起，助他一臂之力。”
    她对楼子晗的诸多感情，都是从知道楼子晗出生原因之后单方面产生的，但母子之间的感情，似乎不该是那样的，她希望与楼子晗一起，寻找让他们彼此更加舒服的相处模式，她甚至被楼子晗影响心境，也想要尝试着做一名真正合格的母亲。
    “好，你们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如此我便放心了。”
    “爹……”见楼外公红着眼点头的模样，楼采薇有些难受，她似乎，有些不孝，也许她该留下来陪伴年迈的父亲？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楼外公道：“去吧，趁着年轻，多出去看看，我虽然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相信，我的女儿，我的外孙，生来不凡，不该埋没在这下界天中——你们放心的去吧，若是哪天，倦了，累了，我在这里，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外公……”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修为低下的外公，此时在楼子晗心中却十分伟岸，他朝着对方点了点头，忍着不舍，与楼采薇一道转身，目光坚定的望向虚空：“中三重天，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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