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只见他眸底渐渐浮起浓稠的暗色,还未缓过神儿来,唇瓣便被他低头含住,碾磨舐弄,重重噬咬。
她想躲开,却被桎梏住了后颈,只能仰头受着,无助地呜咽轻咛。
细白的手像是溺水般地胡乱摩挲着床帏,却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床榻下的冰凉粘腻。
好似是铜铁之物,带着锋利的边缘。
捕捉到鼻尖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苏怜心脏骤紧,再没了旖旎的心思。
连忙拉紧衣襟,用力推开了身前的男子。
谢五郎脊背绷紧,似是强忍着难耐,调息半晌,起身去了净房淋洗。
就在他出屋的一瞬间,苏怜手忙脚乱地掀开绣着百子百福的床褥。
却赫然发现那张龙凤呈祥的大床下…竟然藏着沾满了鲜血的刀剑和甲胄。
一瞬间她吓得手脚冰凉,脑子里开始各种念头都扑里啪啦地砸进来。
逃兵?还是通缉犯?
苏怜从小到大过的都是小户人家的安逸日子,从来没见过这般血腥骇人的场景,她当时满脑子就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跑。
于是她趁着谢五郎在净房洗澡,手忙脚乱地将衣服系紧,一溜烟跑回了杏安巷,带上户籍和盘缠,钻进牛车里,跟着出了城。
只是五个月已然过去,她越是冷静下来越是觉得当初自己的行为太冲动了。
若是……谢五郎另有隐情?
或者那些东西是其他贼人藏匿在床下也未可知。
假如她真的错怪了谢五郎…那他估计要恨透了自己吧。
苏怜神色暗淡了一瞬,旋即晃了晃头,不打算再想。
他们二人或许这辈子都不复相见,现在思考这些也是毫无用处。
她轻叹一声,将心思接着放在午膳上。
在碗橱里寻了个浅口小碟,在里倒些蜜酒,用手指轻沾,再顺着鱼肉的纹理慢慢涂抹。
鱼肉鲜嫩如冻,洁白似雪,浸过蜜酒后就像是晶莹剔透的琥珀,看起来格外诱人。
苏怜又撒上酒酿青酱、葱丝蒜瓣,放入了竹编的笼屉里小火蒸煮。
趁着蒸鱼的时间,苏怜舀了些鸡汤,将豆腐切成薄片,放在鸡汤里浸着,提鲜入味。
在案板上切了一捧山里的蕈子和新采的竹笋,将细碎的沫子拌入永州的蟹黄酱,最后浇在了白如凝脂的豆腐上。
再做一例糖渍枇杷,一道笋煨火腿,并上一碗菱粉粥。
林林总总忙活了半个时辰,鱼也蒸好了,掀开笼屉,带着鲜香的蒸汽扑面而来。
小满把脸凑近了些,使劲地吸着香味,苏怜笑着拍开她的脑袋,用湿布捏着盘沿,提出来放在了花梨木的食盒里。
午膳做的菜不多,仅是三个菜,一碗汤,还有一例甜食,便够了。
侯府虽然是勋贵之家,但人口简单的不得了,老侯爷和侯夫人在多年前去了江南,喜欢上了那边的园林山水,在扬州定了居,只有在年关才回京城。
所以整个宅子里只有东跨院住着的老太君,还有在正院住着的侯爷。
之前侯爷日日在老太君的院子里用饭,最近老太太身子不好,饭食都换成了药膳。侯爷这才在自己的院子开了小厨房,新招了厨子。
苏怜就是那时看见了贴在侯府侧门上的告示,才入了侯府当厨娘。
一晃也有半个多月了,侯府里管事婆子、小厮门房都和善的很,厨房打杂的小丫鬟也很机灵。
苏怜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于是她前几日找了府里的陈妈妈,把签的契书改成了五年。
准备五年后攒够了银钱,再离开侯府,自己去巷口开一家小饭馆,把从前的营生再做起来。
苏怜把热好的粥盛进青釉的卧足碗里,又将鸡汤装进瓦罐中,连同两个小菜摆进了食盒里,用厚重的棉花褥子盖住,生怕凉得太快。
一阵忙活后,她坐在后厨的杌子上,揉着肩膀,等着正院的小厮过来拿走食盒。
但今日却有些奇怪,过了午时一刻还没人来。
她站在后院门口望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正院的小九过来,最后决定自己给送过去。
苏怜挥手招来了小满,让她先在灶坑里添些柴火,等她送饭回来就准备下人们的饭食。
说罢,便拎着花梨木的提盒,朝着正院厢房走去。
之前苏怜随着陈妈妈来过两次,路线也还算熟悉。走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看见了乌漆的廊柱,还有金底蓝字的匾额,银钩铁划地写着——寒草阁。
她怔了怔。
高树鹊衔巢,斜月明寒草。别离多,欢会少。
原以为宁远侯身为武将,应喜欢铁马冰河的豪迈之词,却没想如此清怨哀伤的词阙。
苏怜又想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父亲……原也是一名武将,却也给她起了阿怜这个名字,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何意,他便一去不返,苏怜再也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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