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再然后是病床雪白的枕头之上,她终于看见了那双过去三个多月令她日思夜想的眼睛。
“——爸爸!”田芮笑跪倒在床前,嚎啕大哭。
姐姐抱住了她,妈妈抱住了她和姐姐,伊恩站在身后,扶着墙重重沉了口气。
芮娴说:“爸爸一定是知道你今天回家,不想让你白跑,所以就醒过来了……”
田芮雯说:“笑笑,跟爸爸说说开学之后的事,爸爸能听见了……”
田芮笑笑泪交加,尽量吐字清楚:“开学前,我、我先跟志愿团的同学一起、一起去了内蒙一个乡下小学,那里、那里跟老家一点都不一样,都是大、大平原……”
一行热泪从田镇南眼角滑落,即便麻木的脸部肌肉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伊恩和田芮雯去找医生了,芮娴流着泪坐在一边,默默听田芮笑和田镇南说话。有太过懂事的女儿,自己就变成了孩子,很多时候在家里,都是姐妹俩反过来宠让着芮娴。
不知说了多久,田镇南倦了,缓缓闭上了眼。芮娴为他掖好被子,田芮笑起身喘口气,走近门口时,听到伊恩和田芮雯在说话。
“等爸爸稳定一些,我们可以把他接到英国,我认识最好的康复医生……”
“伊恩,真的不用,你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雯,我还有能做的,而且我应该去做……”
“这真的已经够了,深圳的医疗足够让爸爸康复起来,伊恩真的谢谢……”
“你为什么要跟我道谢?你会向笑笑道谢吗?宝贝,你真不该……”
后面便没了声,田芮笑悄悄探出半个头,田芮雯哭了,伊恩在吻她。
田芮笑抹了抹眼睛,酸成一只柠檬精。
医院不允许守夜,田镇南睡下后,田家一行便离开了医院。
田镇南同样为田芮雯保留了一处房产,即便伊恩也为她购置了一间公寓作为求婚礼物。夫妇俩先送母女俩回家,临下车前,田芮笑终于有心思问起一件事:“伊恩,刚才是你让庄先生来叫我的吗?”
“噢不,不是,”伊恩说,“是庄先生先来找我的,他说我们待得够久了,让我放心地带你离开。”
谁也没看见角落暗影里田芮笑羞怯的脸。她又问:“他问你了?”
“没有,他什么也没问,”伊恩笑了,“笑笑,你有一个好老板。”
田芮笑母女在小区门口下了车,道别前田芮雯说:“伊恩说你们明天还有一些事要谈,你早点休息,明天按时过去。”
田芮笑立刻说:“明天周五,在北京周五我不上班的。”
田芮雯教导:“笑笑,出差不分工作日,尤其这里还是深圳,别让同事觉得你偷懒回家。”
芮娴说:“你姐姐说得对,在这里更要好好表现。”
田芮笑只好点头。
回到家里,芮娴立刻让田芮笑回屋睡觉,她便顺从地与妈妈道了晚安。入梦前一刻,她想起爸爸那双睁开的眼睛,笑着睡了过去。
田镇南原本不叫这名,至于是什么,他自己都忘了。他出生在一座边陲小镇,父亲在越战中九死一生,战争胜利后回乡,第一时间给他改了名字。
镇南,镇南,镇住南疆,作为一名没了一条腿的老兵,以儿之名祈福也许是他为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高考那年,田镇南考入中国人民大学,从不通水电公路的边陲小镇,走进了繁华似锦的北京。他也曾与同学们意气风发地呐喊,要成为变革社会那一股中坚力量。
毕业之后他来到深圳大展拳脚,他和许多同学在多年后都成为了各界名噪一时的人物,今日深圳湾绚丽如此,有他田镇南半生心血。
就和所有人都要经历的取舍那样,田镇南“取”了事业,“舍”了亲情。他错过了父亲最后一面,错过了和妻子的周年纪念,也错过了两个女儿许许多多个生日。
破产成了定局之后,田镇南变卖掉一幢又一幢别墅,带着那一屋子书和妻子、小女儿一起住进了一套小三居。没了家仆下属,没了饭局应酬,没了动辄百万的手工家具,他突然才发现,妻子做的那三菜一汤,竟是他这么多年吃过最香的东西。
或许是惩罚吧。在一百多个昏迷的日夜偶有意识时他想。亏欠了她们这么多,下半辈子却也只能坐在轮椅上,让她们半步不离地照料。
田芮笑起床时,芮娴的鸡汤已经炖好了。
“你爸爸最爱喝这个,妈妈昨晚睡前下的锅,炖了整整一夜,够烂的。”芮娴往饭盒里罐汤,忍不住笑。
田芮笑倚在厨房门边,嘟嘟囔囔:“我也想喝。”
“你这是什么表情?妈妈还能不给你喝?”
“那……”田芮笑眼珠子一转,嚷,“我能带一碗走吗?公司里的姐姐很照顾我,我想让她也尝尝。”
芮娴无奈地笑,从橱柜里取出另一只饭盒:“带带带,管够。”
田芮笑在预定出发时间前四十分钟回到酒店。一进餐厅,她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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