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哲肉嘟嘟的小手伸了出来，轻柔替顾清许擦拭着颊面的泪水，稚嫩的声音含着抚慰。
    “姐姐，你不要哭。之前病房里有个小朋友说，人死了，会去一个地方，那里就童话故事里的仙境一样，虽然我不能和姐姐爸爸妈妈常常见面，如果我想见你们的话，会到梦里来找你们的。明哲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们。”
    顾清许泪眼婆娑看着顾明哲，心猛地一窒，像是有个无形的拳头紧紧捏住。
    原来，他什么都懂！
    到了这般境地，他还在安慰她，这么懂事乖巧的样子，本该让人欣慰，可是此刻，却让人格外的心疼。
    他才十二岁，那样稚嫩如花一样的年纪，应该和她的十二岁一样，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长大，被捧在手心里宠溺和保护着，而不是面对着凝重的死亡。
    顾清许将汹涌的眼泪咽下，将顾明哲的手握在了手心，沙哑哽咽的声音里裹着一丝坚决，“明哲，姐姐不会让你去那里的，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姐姐都会救活你！”
    顾明哲小小的脑袋点了点，“明哲相信姐姐！”
    顾清许松开了顾明哲的手，“明哲饿了吧！你坐在床上休息，姐姐去给你买饭。”
    顾明哲听话点点头。
    顾清许摸了摸眼角残留的眼泪，深深吸入一口气走了出去。
    路过洗手间，顾清许走了进去。
    镜子里倒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脸，意识才清醒不少。
    从住院楼走了出来。
    正值晌午，热辣辣的太阳晒在顾清许的身上，她加快了步子，从食堂打了两份饭又匆匆回了病房。
    她不想让顾明哲担心，推门进去之前，脸上勉强撑起灿烂的笑容。
    深吸气，一只手抬起，拧动把手，推门。
    “明哲，姐姐回来了，还买了你最爱的...”
    话还没完全说出来，她的笑容完全凝固了下来。
    病床上，除了顾明哲，还坐着宋佑霖的身影。
    她的脑袋嗡地响一下，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宋佑霖出现准没好事！
    她嘴角抽了抽，放下手里的饭盒，唇苍白了一瞬，看向宋佑霖，“你，你怎么在这里...”
    宋佑霖长腿交叠坐在床边，姿势矜贵的懒散，一脸若无其事，眉梢染着她看不透的笑意。
    “清许，先前你总是怪我忙于工作，不来看明哲，现在我听你的话来了，你应该惊喜才对！”
    惊喜他个大头鬼！
    顾清许勉强扯了扯嘴角，努力维持着镇定，走到他身边，压低的语调染着一丝凌厉，“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绝对不会允许宋佑霖对顾明哲做些什么？！
    宋佑霖挑了挑眉，一张俊脸上盛满笑意，声音波澜不惊。
    “明哲生病了，我来看他不是很正常吗？好歹我也是他的姐夫！”
    尾音上扬，宋佑霖笑得不怀好意！
    顾明哲沉浸在宋佑霖过来看望他的喜悦中，小脸笑开了花，拿着手里的玩具，献宝一般递到了顾清许的面前。
    “姐姐姐姐，姐夫，给我买了好多玩具，我好喜欢！”
    顾清许跟着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她知道宋佑霖此番过来别有目的。
    他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坐在床边，她拿不准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爆发。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破坏她在顾明哲面前努力维持的岁月静好！
    顾清许站在宋佑霖的身边，一颗心端得七上八下，嘴角勾唇浅淡的笑，“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出去说！”
    宋佑霖看向顾明哲，眉眼染着无辜，“明哲，我才来没多久，你姐就要赶我走！”
    顾清许立马跟上去解释，“明哲，姐夫平时工作很忙的，我们不要打扰他的工作好不好？”
    一边是宋佑霖陪着他的欣喜，一边是不能打扰大人的工作。
    顾明哲再怎么懂事，也毕竟是个小孩子，失落总是大于谅解。
    他垂下了眸子，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神情满满落着沮丧。
    顾清许也不想这么残忍，她知道顾明哲一向很崇拜宋佑霖，可是她很害怕！
    害怕魔鬼一样的宋佑霖在下一瞬间就突然将所有的事实都说了出来！
    顾明哲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她不能再让他承担那些阴暗难堪的现实！
    宋佑霖视线淡淡扫过一旁的饭盒，“清许，就算再忙，饭总是要吃的，对不对？”
    看这架势，宋佑霖这个混蛋还想留下来吃饭。
    顾清许抢先一步断了他的念想，“我就买了两份饭！”
    “没关心，我和你吃一份就够了，反正你吃得也不多！”
    他话音刚落，就起身，解开装着盒饭的塑料袋。
    顾清许想阻止都来不及。
    那一边，顾明哲见宋佑霖留下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那样单纯天真的笑容，任是谁都不忍心夺走。
    顾清许看得出来，宋佑霖在，顾明哲由衷地开心。
    顾清许咬咬唇，她只能祈求宋佑霖还没有泯灭人性到那样的地步。
    顾明哲放下手里的玩具，乖巧接过宋佑霖手里的饭盒，声音糯糯的软软的，“谢谢姐夫！”
    顾清许注意力都在担心宋佑霖这颗不定时炸弹上，心思有些恍惚。
    宋佑霖将分好一半的饭，递到顾清许的眼前，唇畔噙着不明意味的笑，“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可以自觉一点滚！
    顾清许在心里愤愤想着。
    表面上，顾清许还是维持着淡淡的笑，接过了宋佑霖分好的饭。
    顾明哲坐在床边，大口大口吃着饭盒的饭。
    宋佑霖过来看他，他的胃口变得格外的好。
    顾清许却是相反，心事重重，一点胃口都没有，动作机械地将米饭送入了口中。
    口腔里都是苦涩的味道，米饭在嘴里麻木嚼动着，一点味道都没有！
    如果宋佑霖的目的是她想的那样，不达到目的，他不会罢休的！
    “清许，光吃饭，不吃菜可不行！”
    宋佑霖动作自然，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的饭盒里。
    顾明哲抬起头，小小的嘴巴里塞满了饭菜，咽下，跟着道，“姐姐，多吃菜，才能长得高，才有力气呢！”
    那块肉躺在顾清许的饭盒里，格外扎眼。
    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块肉是宋佑霖夹的，她嫌恶心，可是如果不吃，顾明哲会怎么想？
    思忖再三，顾清许还是夹起那块肉，胡乱嚼了两口，如鲠在喉，艰难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