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着手上那幅墨迹将干的画,像他这样生在皇家,又被早故生母的夙敌抚养长大的人,一生至此,身边的人敬他惧他算计他唯独没人真心待他,像他这样未曾见过真心的人,哪儿来的真心。
太子被她这一句话气得不轻,将手里的画搓成一团掷在地上时,像是把自己那颗心也揉皱成一团掷了出去。
他胸膛剧烈起伏,缓了好一阵儿仍是未能压下去火气,怒极反笑道:“好极,好极。谢杳,你还真是知道怎么一口气将孤堵死。”
“殿下消消气,为了这么一幅画动肝火多不值当。”
太子眯眼看她,陡然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道,你同沈辞,是万万不能的。”
太子没叫起,谢杳依然规矩跪着,答道:“臣女知道。”
“孤看你压根儿就不知道!”
谢杳颇无奈地抬眼看他,懒得再解释,顺口接话道:“那臣女就不知道。”
太子显然是已调整了过来,再被她呛声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压低了声道:“你同他走得过近,不仅是在加速沈家的败亡,稍有不慎,还会牵连你自家。”
谢杳登时警觉起来,这还当是太子第一回同她直接说到沈家。可她心里拿不了十分的准,话也不能说得太过,只得试探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决断,不是臣女能置喙的。沈家的兴亡,还当是握在镇国公手里。”
太子嗤笑了一声,“天真。”
谢杳跪麻了腿,悄悄挪动了挪动,太子看在眼里,本想再晾她一会儿,可看着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的样子,终是没好气吩咐了一句“起来罢。”
谢杳慢腾腾站起来,一面活动了活动,一面问道:“臣女只想多问一句,若殿下只是殿下自己,与此事上是如何作想?”
“孤且先提醒你一句,你是孤的谋臣。你当真想听?”
“洗耳恭听。”
太子倚坐在书案上,语气随意,却又意有所指道:“沈家兵权必收不可。可孤对沈家人的性命,抑或说是下场并不关心。”
这番话倒是与谢杳先前猜测得无甚出入,心里有了底她也随意许多,甚至调笑般问了一句:“高官厚禄也许得?”
太子看她一眼,微微颔首,“杯酒释兵权,理当赔上点什么的。”
谢杳又多问了一句“殿下想没想过,西北边陲失了沈家,哪家顶得上去?”
正是这句,太子冷了神色,“这天下终归姓的是穆。沈家为什么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你还不清楚?”
谢杳自知问到了他痛处上——倘若太子得登大宝,定当是一代明君。可明君有个通病,什么都想做好。兴朝重文抑武的弊端已然初露端倪,这也是缘何上一世沈家起兵后短短几载杀进了京城,而这一世即便是解了沈家的兵权也不见得解得开西北困局。
两人间静默了好一会儿,太子缓和了神色,不欲同她在这个话题上说的太多,末了只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前头也说了,若孤只是孤。可孤不能,孤坐在这东宫里,万事能顺的只有父皇的意,而非孤的心。”
他这话也是想给她敲一敲警钟,好叫她记得如今的处境,同沈辞保持些距离,没成想她却轻快道:“臣女只要知道殿下的打算就足够了。”
话说到这儿,他亦早明白过来,她最开始在揽月阁之上便投奔于他的目的何在,一时心里竟莫名有些酸涩。
当日她一席话,是他心动的根源,只是他彼时并未察觉。
如今才知晓,原是自那时起,她便满心替另一个人筹划着。
那句“你倒是事事为他打算得彻底”他并未说出口,连同那句“沈辞究竟有什么好”——依着她的性子,他倘若问出了口,怕是能让她再气个半死。
谢杳见时辰差不多了,径直告退,刚刚转过身去走了两步,便听太子在身后叫住了她。
“谢杳。”
谢杳步子一顿,太子缓缓道:“你可知孤为何偏偏对你生了这种心思?因为你与孤,骨子里其实是一类人。”
他不等她反应,接着往下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固执又偏爱孤注一掷。可你知道么,这种人,也是最容易忘了自己的人。你只看着一个东西追,追着追着,就找不到来路,甚至你追的那东西是什么时候变了样子的,你也未能察觉出。”
“谢杳,你觉得沈辞,在你走出去那般远以后,还认得出你么?”
谢杳后背倏而一僵。这些天来断断续续的噩梦骤然从他的口中听到,耳畔回响的却是当日沈辞一句“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在怕什么,当真是个好问题。
她怕避无可避的旧路,怕相隔一世无法相认的旧爱,怕恍然间已是旧人。
太子往前走了两步,恰停在她身后不远处,是她往回退一步就能退进怀里的距离。
“既然已经知道你们之间是个死局,何必要进去撞个头破血流?”
谢杳回过神来,低头道:“殿下方才说,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沈辞他就是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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