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各处的灯烛点到了夤夜时分。尤其是后厅里,更是灯火通明。
谢盈挪了个地儿仍是跪着,头上被郎中简单包了一包。谢杳陪着谢夫人,温声安慰着她。
谢永听她禀完,心都凉了半截——好在这事儿撞破得早,倘若放任下去,还不知会是如何收场。
待得此事料理完,谢永深深看了自个儿女儿一眼。小姑娘面上是与年纪并不相称的沉稳,虽是并未明说,可谢永在朝堂之上起起伏伏这么些年,怎么会看不明白——这哪是什么碰巧撞破,分明是他闺女亲手做下的局,一步步引着谢盈走的。
思及此,他欣慰地呼出一口气来。谢杳的滇南之行他费了好些气力,联络能联络上的各家,折子一连递了好几日,想挡下来,可收效甚微。如今看来,她若是非走这一趟不可,倒也未必全是凶险。
作者有话要说: 谢盈:不,奴婢不配。
谢杳:一两银子三把,你配过的。
☆、南下
三更天。
谢杳叹了一口气, 从榻上坐起来, 用被子把自个儿一裹,靠在床头。
这夜里出奇的静。她没点烛,但也知道屋里一定乱得很——往常都是谢盈收拾的。
这么坐了一阵儿,听得门被推开, 她抬起头。
雁归抱着剑倚在门边,一身衣裳还是白日里的, 想来是不曾睡下。
谢杳笑了笑,“看来沈辞托付的不仅是我人身安全, 还有心理状态啊。”手却往旁边一拍, 示意她过来坐。
雁归走过去,这倒不是沈辞嘱咐的, 不过是她看着谢杳有些不对劲——到底哪儿不对劲也说不出, 谢杳这人惯来就这样, 喜怒哀乐上都蒙了层纱,影影绰绰让人瞧不出。
雁归本也不是个会宽慰人的, 此时动了动嘴唇, 终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两人静坐了一阵儿, 还是谢杳先打破了沉默。她换了个姿势,突兀开口:“谢盈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以前话总是很多, 叽叽喳喳麻雀似的,吵得人头疼。”
雁归借着月色望过去,谢杳神色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 低低笑了两声,“那时候我不能出府,整日里除了父母亲,就对着她那张脸。所以她可喜欢笑了,有一回爬上树找我的时候摔下来,腿都蹭破了皮,疼得她眼泪都下来了,看见我还是笑,傻子一样。”
“那时候我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她,她在我面前一个人自言自语都能说好久,自问自答也开心得很。
“后来我才知道,她话多又琐碎,全然是因为我。她觉着我不能出去,就恨不能把她在外头见到的一切都讲给我听。也知道我不爱说话,就想法设法地自己多说一些。
“她知道我日子过得闷,怕要是她也耷拉着脸我心情更要不好,才总是笑。”
雁归自六岁起在军营里长大,委实不太能理解她和谢盈之间这种感情,闻言只能问道:“既然小姐不舍得,何必做这么绝?”她分明可以用缓和一些的法子。
谢杳摇了摇头,紧了紧被子,“总有些人不知不觉就变了样子,哪是舍不舍得的事儿。”
一载复一载的雨浇下来,有些年少的情谊是会出芽抽枝的,而有些,不知何时就腐朽在泥土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许久,直到雁归这句说完久久没人接话,她侧过头去,看见谢杳安静的睡颜。
她轻轻起身,把人放平到榻上,拿起放在一旁的剑,走出去。
赈灾的旨意是五日后送到尚书府的,两日后便启程。谢杳的东西一早就收拾好了,这两日便多陪了陪谢夫人。
走的那天,皇上在角楼亲送车队出皇城,禁军护送至安华门外,给足了阵势。
谢杳单独在一驾马车里,沈辞骑马跟在她左右——恰是她一掀起帘子就能望见的角度。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途中换了水路。谢杳晕船晕得厉害,也兴许是惧水的毛病又犯了,甫一上船便半死不活地躺在舱房里。
他们是晌午上的船,水路要走两天两夜,沈辞那边将一应都处理妥当时,也正是到了晚膳的点儿。
谢杳躺在榻上,正努力想象自个儿是摊平在家中,四平八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掩好,她却连抬头看一看的气力都没有。
沈辞这日一身银白锦缎祥云纹袍,愈发显得端方如玉,走到谢杳榻前,“你越是这么躺着,越是要晕得厉害。”
谢杳提不起精神搭理他,闭着眼睛企图继续自我欺骗。她软绵绵的青草地还未构想完,只觉右手被人抓过去。谢杳睁开眼来,正见沈辞掐着她虎口,力道适宜。
掐了一阵儿,谢杳脸色看起来好些,自己起来靠坐在榻上,问起赈灾相关的事务。
沈辞把能尽早安排的早就安排了个差不离,极详尽地一一说给她,换了她左手来继续掐着。
正是晚膳的时辰,有下人送过饭食来——依着沈辞的吩咐,给谢杳特意准备的一应清淡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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