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接着道:“做了一场大梦?”
“一梦七载?贫道可没这么大的能耐。”这便是认了前者的意思了。
谢杳默默将那句“合着让人重活一次这能耐算小”咽了回去,先捡了紧要的问,“如此说来,我所见的后来五年,也是真的?”
净虚真人微微颔首,“你不先问过自个儿,倒还有闲心问这个。已然死过一回,果真还是勘不破情关啊。”
谢杳抿了抿嘴,“缘何是我?真人费这番心血,又是所为何事?”
“修道之人,不过为了心中之道罢了。”净虚真人叹了一口气,“黎民何辜?若按你命定之路走下去,你也曾亲历过,那是一幅什么景象。而在你瞧不见的地方,远比你所想的还要凄凉。”
“兴亡皆是苦百姓。”他看着谢杳,颇欣慰地一笑,“所幸,你便是其中转机。”
“真人怕是选错人了。我不信大道,也远非心怀天下之辈。”
“可你还是要救那人,不想他重蹈覆辙,陷入心魔,是也不是?”净虚真人站起身,远比十二岁的谢杳高出许多,“你重活一遭,逆了天道,龙脉气运皆系你身,不是你心中有没有,就能躲开的。你若是想好好过完这一生,除了改了这世道,别无他法。”
谢杳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那一枝桃花。其实能重活一世,当真是邀天之幸。
“有得必有失。自此以后,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皆当为你所念。也当是还了贫道对你的再造之恩罢。”
谢杳思量了片刻,倏尔一笑,起身行了大礼,“好。”
净虚真人回去坐下,敲了敲桃枝,“再赠你一言。”
谢杳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早熟了?”
真人被她一噎,颇艰难地开口:“是不合时宜。你于这世间而言,提早了七年。天机不可妄言。当顺应时间,方不会引火烧身。”
谢杳这一回走的时候,净虚真人并未送她。
她只身穿过回廊,在拐角处捏了捏自己的脸,学着小时候的样子笑了笑,方走进谢永在的那间房。
谢夫人见她进来,长出了一口气,拉着她前后看了一圈,念叨了些什么——谢杳一如既往地并未听进去,只是突然发觉,这时候她的父母亲,原也是这般年轻,是未经世事沧桑的那种年轻。
直到握住母亲的手的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前世有许多人告诉谢杳这就是命,比如穆朝,比如谢盈。时至今日,她愿意相信天地有道,相信大道无情。她终是信了命,可她从未打算认下这命来。
谢杳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梅子来,含了一颗。梅子是昨夜里他给她备下的,是隔世的昨夜里。
她摸了摸颈上那块玉佩,兴许是这一颗梅子太酸,不经意间,眼眶竟红了。
是以夜里沈辞见着她时,她仍肿着眼——回府后天色已暗,谢夫人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不堪路途劳顿,忙叫回房歇下,不许下人去打扰,便是谢盈都未准。
谁成想谢杳竟极熟练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偷偷溜到后园。她蹲在狗洞前,伸手拍了拍那堵墙,钻到了另一头去。
时辰还不算晚,这副身子又真真是头一回受车马劳顿的苦,谢杳浑身都没什么气力,抱膝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地上的草杆。
沈辞提了一盏灯,远远走过来,看见靠在树下蜷成一团的小姑娘,不觉一笑,蹲在她身前,将灯盏搁在一旁青草地上。
夏季若是晴空,夜里便是河汉迢迢,星光万顷。夜风忽如其来,虫鸣滞了一瞬,几只萤火漫无目的地飞过。
谢杳恰在这时抬起头来,望着眼前少年,忽然一动不敢动,生怕她一伸手,仍是探进了一片虚空。
沈辞用拇指摩挲她脸颊一下,“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哭过?”
这一句话打破了谢杳心底本就岌岌可危的镇定,小姑娘一声不吭地扑进他怀里,他只好半跪着将人抱住,轻轻拍着她后背,“是路上颠簸难受了,还是那道士同你说了什么?”
怀中的小姑娘并未应答,只肩头一耸一耸的,像是仍在抽泣。沈辞鲜少见她哭出声来,见状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揉揉她发顶,任她哭了一会儿,才温声哄着她收了泪。
谢杳拿他衣襟擦过泪,埋回头去,却又嫌他衣襟湿着,蹭在脸上难受,转而将头搁在他肩上。过了半晌,才闷闷唤了一声“阿辞”,因着刚哭过,声音含糊不清。
沈辞“嗯”了一声,在她颈后捏了捏。
“阿辞。”
“我在。”
“阿辞?”谢杳从他怀里出来,眨了眨眼,“我饿了。”
沈辞一愣,好笑地掐了她脸一把,站起身来,“在这等一会儿。”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将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
谢杳将灯递给他,他却未接,“放这儿,免得小孩子怕黑。”
他转过身去后,谢杳“嘁”了一声,看着他背影眉眼一弯,毫不留情腹诽道:“若真论起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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