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叫，又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一次，比之前还要痛苦。
    因为潮水一般袭来的记忆，不光是方骏眉本来的那一份，还有神无妄的那一份记忆。
    三份记忆，三种人格，展开了最激烈的碰撞。
    方骏眉的脑子，仿佛要被撕成三份一样，痛的他抱头惨叫，在地上打滚，头部的每一根青筋，仿佛都要爆炸开一样，样子极吓人。
    这种疼痛，已经超越了肉身的范畴，带着某种摧毁心志的力量。
    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记忆，本我的那一份记忆，被另外两份，疯狂夹击着，仿佛风暴海洋上的船儿一般，随时可能覆灭。
    若是覆灭，方骏眉将不再是他，而是成为另外一人，或许是神无妄，或许是秦义。
    此时此刻，除了紧守本心之外，方骏眉无路可走。
    不动！
    不动如山！
    ……
    远处方向里，白衣鬼修和虬髯修士，微微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又不知过了多久，哀号之声，才渐渐小了下去。
    方骏眉仿佛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浑身湿漉漉，面上全是苦笑之色。
    他又一次赢了，赢了其他两段记忆，两个杀戮无义的修士。
    但他也输了，这一次，竟然还是没有感悟不动剑心成功，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发生了任何的异常。
    而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的神色，并未彻底恢复到之前的清正明亮，还带着某种潜伏下去般的阴沉。
    爬起身子，揉了揉脑袋，就要朝外走来，接着融合第三个灵魂。
    “先休息十天，把你的心洗干净了再来，把你这一世的经历，都仔细回忆一遍，对你熬过下一次记忆碰撞，会有些帮助的。”
    虬髯汉子的声音传来。
    方骏眉微一思索之后，就点头应是。
    朝着两个鬼修大佬的方向行了一礼，就盘膝冥思起来。
    往昔的一幕幕，很快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幼年学剑，随负剑老人行走江湖，直到独自闯荡，磨砺着自己的剑，也见识着这个世界肮脏与美好。
    背负负剑老人的梦想，踏上求仙之路，飘洋过海，机缘巧合下，进了桃源剑派，接下来——就是淳于谦的七粒丹药。
    这一回忆起来，每一粒丹药曾经带给他的痛苦，都仿佛梦一样。
    “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这七粒丹药的。”
    淳于谦的话，如在耳边。
    接下来。
    接下来。
    接下来就是他精彩的修道生涯。
    方骏眉回忆的速度，时慢时快，他的记忆，好到出奇，连当时的每一段对话，每一个动作，都在脑海中回放着。
    在这样的回忆当中，令自己的心志，变的越发的坚强起来，而属于秦义和神无妄的两段记忆，则是呈现出了消弭掉的趋势，仿佛只是听过的两段故事一样，现在，关于这两段故事的记忆，正在被深埋。
    ……
    十天时间，飞快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方骏眉的目光，终于恢复到了之前的阳光正气样子，眉宇间笼罩的最后一缕阴沉，消散的一干二净。
    走出洞府，再次来到黑渊边。
    没有多废话，虬髯汉子再一次摄出方骏眉的灵魂，与另外一个人的灵魂融合。
    此人对灵魂之道，有着极高明的见解和手段，就这么随意的融合来，分开去，也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不愧是号称鬼帝，专司主掌灵魂之事的人物。
    又是一段记忆袭来。
    这一次的灵魂主人，名叫李誉，此人又与神无妄，秦义不同，既不那么杀戮，也不那么无义，只是胆小而又懦弱。
    这李誉的一生，都在让人失望。
    让所有爱他的人失望。
    到了最后，此人也无所作为，沦为最卑贱的存在，度过了自己不得志的一生。
    继杀戮和无义之后，懦弱来袭。
    那虬髯修士，显然是经过格外挑选的，要用所有人性中的弱点，要冲击方骏眉心志里的正面情绪。
    这一关，方骏眉倒是过的格外轻松一些，或许是因为回忆了十天的缘故。
    第四个灵魂，紧接着继续。
    ……
    方骏眉在融合第四个灵魂的时候，杨小慢才从第二个灵魂中醒来。
    如同方骏眉一般，杨小慢痛的死去活来。
    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神色悲哀，一副再快乐不起来的样子，惹人哀怜。
    灵魂融合后，等同于那个人就是自己，哪怕之后灵魂再分开，那记忆，依旧是刻骨铭心。
    那虬髯汉子也令她休息了十天，十天之后，终于彻底恢复自我。
    “还要继续吗？”
    虬髯汉子问道：“我为你挑选的灵魂，每一个都曾有过一段伤心往事，痛彻心扉。”
    杨小慢闻言，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偷偷瞄了不远处的闪电一眼，小声回答道：“若我现在打退堂鼓，会不会很丢脸？他们几个会不会笑话我？”
    虬髯汉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连那一朵莲花上的白衣鬼修，也笑了起来。
    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快乐过。
    杨小慢显然是在耍宝，自己也笑了笑，就朝虬髯汉子拱了拱手，说道：“当然要继续，最多悲伤的时间长一点，我终究会走出来的，那毕竟是别人的人生，只要牢记这一点，我自己的本心，就不会被摧毁。”
    虬髯汉子闻言，大有深意的笑了笑。
    没有再废话，摄出杨小慢的灵魂之后，再次送她去融合。
    ……
    这世间，究竟有多少种负面情绪，或者说负面心性，方骏眉不知道。
    但只要还没有感悟不动剑心成功，只要他还是自己，他就会一直的融合下去。
    他和杨小慢，在经历着一场，其他修士从未走过的感悟道心之路。
    第四个灵魂的特性，叫做暴躁。
    这个灵魂的主人，生前是一头妖兽，性子暴躁异常，暴躁的性子，决定了他悲剧的一生。
    这头暴躁的妖兽，最终走向极端的疯狂，杀尽了自己的族人，包括自己的血脉至亲。
    方骏眉这一次醒来的时候，心痛到泪流满面。
    ……
    第五个灵魂，是个嫉妒成狂的修士。
    第六个灵魂，贪婪成性。
    ……
    第六个灵魂的一生，体验结束之后，方骏眉一直休息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渐渐恢复自我，而到了这里，他还是没能感悟不动剑心成功。
    时间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连闪电都结束了空间之道的修行，开始在那虬髯汉子的帮助下，感悟起了自由之心。
    这一天，方骏眉再次来到黑渊边，接受第七次的灵魂融合。
    虬髯汉子再次施为，方骏眉的肉身，无声倒下。
    ……
    昏黄色的世界里，一个修士，从最卑微的境界里，飞速成长起来，他的名字，叫做——令天阳。
    天才横溢，一身正气。
    这是刚刚踏上修行之路的令天阳，予所有人的印象。
    但随着他的境界越来越高，往前进的越来越慢，再加上见识到了他的师傅天绝子，为了逃离这个修道资源越来越匮乏的世界，而到处寻找通道，却又始终出不去的绝望样子。
    此人的一颗心，渐渐也绝望起来，走向了疯狂，行事越来越邪。
    这疯狂的心境，最终令他达到了疯狂意境的层次，但想要再进一步，却难之又难。
    这一天，令天阳约了他曾经最好的朋友，如今最好的对手，末日天狼一族的盘海过招，被对方挑的杀戮心起，去追杀两个路过的修士……
    ……
    真实世界里。
    这一天，那虬髯汉子，陡然低下头来，看了看鬼神殿一眼。
    “奇怪，这个小子融合后的灵魂，这一次为何出现了异常情况，仿佛在挣扎一样。”
    虬髯汉子陡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事实上，他是有着翻阅其他生灵的灵魂，读他们一生经历的本领的，但在帮方骏眉三人找合适灵魂的时候，只是大致看了看此人的心志和前半生就结束，并未从头到尾细看，否则必定会发现异常。
    看了数眼，虬髯汉子也不再去管，反正就算再出岔子，此人也有手段补救过来，在灵魂之道上，他就是最终极的存在。
    ……
    尘封之山外。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修士，已经将此山围的水泄不通，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精通阵法的修士，在破解着这个怪阵。
    这一天，令天阳和盘海，站在远远的地方里，看着破解阵法的修士们，神色阴冷疯狂。
    “若最终逮不住那两个家伙，老子恐怕一生都要活在后悔当中。”
    盘海阴恻恻道。
    “不要再说了！”
    令天阳冷冷斥道，他心里的郁闷，比起盘海只多不少，尤其方骏眉二人，还是因为他的自负和大意才跑掉的。
    盘海可不惧他，嘿嘿一笑道：“天阳兄，令师那里若是问起来，言辞想好了吗？”
    “不要再说了！”
    令天阳终于发疯，咆哮起来。
    大喝了一声之后，扬臂就是一拳轰向对方。
    盘海也是疯狂修士，怒吼了几声之后，二人又一次大战在一起，那不要命的疯狂劲头和爆发出来的狂猛气浪，骇的附近不少修士，纷纷逃向远方。
    “大消息，大消息，又进来一个外来者了！”
    斗到正酣场，远方天空里，传来了兴奋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