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辞出自谁口,若出自太傅之女口中,无疑更令人信服。“娘娘说‘痛失爱子’……?”她小心求问。
“裕王三子元毓祁,为情所困,不幸早逝——这个你知道就是了。仅只你知道。对外说的是他到山中避暑,因护卫不力,不慎被野物害了性命。”
“是。”德琳屈身,觉得这缘由甚好——皇家固然是为了元毓祁的身后声名,可也因此保全了纪敏不被非议:裕王为三子上表求婚纪节度使家七女的事,知者甚众,一句“为情所困而逝”,太易招出蜚短流长。不过这还是其次,德琳记得木槿说过三王兄对她最好,想不到……忽然之间父兄皆去,木槿如何能承得住?
想到木槿,德琳唏嘘不已,听仁慧皇后说还有些细节,稍后傅尚司会跟她交代,且先去找桂尚服,遂告退,随宫娥去了偏殿。桂尚服刚在案上把件素麻服改缝妥当,见她来了便叫她换上。德琳迟疑,桂尚服却已过来,说不需避忌,之前娘娘吩咐过了,在此换了衣裳直接出宫能快些。德琳听罢遂无他言,倒是桂尚服看她换上后皱眉,说“你怎比看着还瘦?我都照之前的尺寸往里缩了两指了。”想想又道,“就这么着吧,一点点天凉了,当不了里头要加衣裳。”说着替德琳去了头上、耳上的饰物,道过后着人送去给她的丫头收着,她自个儿别忘了就行。
德琳答应着道了谢,与桂尚服一道出了偏殿,恰赶上仁慧皇后从正殿出来,一见她弱不胜衣的样子,想起件事,张口叫住了,“对了,听说你有心悸的旧疾?”匆忙中忘了这一茬,她可别受不得劳累。
“旧疾?”德琳茫然:头疼脑热的谁都难免,算不上旧疾吧?眼睛……,也就那一回的事,好了就好了,心悸?她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在桃山,为免顾彧追问,她信口托词。这顾彧还真让人无语,这话跟人说什么?还有怎么说到皇后娘娘跟前儿了?……,是了,那天他临走的时候喊了一嗓子,那莫非冤枉了他、实则并非他说的,而是他喊的那一声不知被谁听见、学给娘娘听了?那又能是谁呢?学这话是何意?
德琳心中山重水复,面上只是茫然。仁慧皇后看了也有些糊涂,一时都怀疑是不是自个儿听错了元成所说。不过也顾不得细想哪儿出的差错,无事就是最好。这时候恰傅尚司来了,问明车轿都在殿外候着了,遂抬手要德琳自与傅尚司接洽,她自家登上步辇前往曜华殿去了。
傅尚司将德琳要带往别苑的人、车、物、要转告安国公主的事项都一一交代清楚,最后才道这回是皇族宗亲的事,只能用宫里的人,还请杜教习委屈担待些。德琳自是道“姑姑言过了”,心知白事的讲究最多,何况还是皇族白事,若无老道明白的人在旁指点,真怕会出纰漏。这么想着,就听傅尚司唤“韶言”——过来位年约三十上下的女侍——要她贴身听从德琳调遣。德琳见这韶言举止稳妥,顿觉放心,弯身与傅尚司作别,登车启程了。
车驾行出去一段了,一直闭目养神的德琳忽然睁开眼:裕王的事,蹊跷!方才回思仁慧皇后的话,才发觉当时听着合情合理的,实则有说不通之处:娘娘说元毓祁早逝而致裕王积郁成疾,此言若为真,则元毓祁已亡多时,否则裕王没有时间来“积”郁,那问题就是元毓祁之死为何之前一点儿风声没有?此言若为假,元毓祁是新亡,那裕王就不会是“积郁”,而是……,横死?!唯有如此,才会父子相继而亡、讣讯一并传出!再细想想,皇家虽未允准与纪家的联姻,可也不曾否决,元毓祁怎至于就想不开——仁慧皇后说的含蓄,言外之意却是他为情殒命……
又反复想了一阵,德琳头脑渐渐清明:娘娘的目的正如其所说、以及她所领悟的,是只要太后、木槿信以为真即可,而元毓祁“为情所困、不幸早逝”这一句,她此时也能断定确如娘娘所说,仅只她知道——至于是否是真相,实在要另当别论——因为仅她知道,她便要极力保密;既要保密,便不会主动提及;一旦有人提及,则会设法圆滑过去,换言之就是:,既防她言多有失,又要用她的随机应变,皇后娘娘考虑得是真周到啊,也真是信得过她……那么,苦心积虑不想让太后、木槿知道的,又是什么呢?
德琳冥思苦想,一无头绪——以她的阅历和所处的位置,实属正常:若连她都能勘破机关,天家的重重障眼法可就成了摆设。在快刀斩乱麻地处置穆化隆和王晷之前,嘉德帝已决意摘出裕王,与元成、镇南王爷多番计议,牢牢把控住了此事。除了非知不可的霍项、仁慧皇后,以及元成作保必得坦诚相告的骆清远,此时知悉内情的唯有杜太傅——他也是前日被嘉德帝单独召见时方得知,震惊之余,少不得在礼法之间反复参度,又凭空添了许多华发。
德琳对这些毫不知情,疑虑重重地抵达皇家别苑下了车,顿时一滞:再怎么有预知,真正满目白花素绫、满耳诵经梵唱了,还是难以等闲视之,悲戚之感益发炽盛。借着理鬓掩过去,德琳随着韶言、门口迎接的侍女们进门左行,不一时进了一处明厅,安国公主元沔正呵责人,“还得我过去不成?!太后娘娘这儿指谁?前头多少大事都妥当了,后头怎么就……”抬眼看见德琳,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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