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月终于知道为何盛鸣瑶要带着面纱了,人类少女的左半张脸上坑坑洼洼,留有灼烧后的红痕,触目惊心到让人根本无暇分神注意到她右半张脸的完美无缺。
——这样容貌不仅与魔尊描述的不同,甚至连寻常女子都比不过。
在见到盛鸣瑶的容貌后,祸月基本歇下了将她交给魔尊的心思,可又被掀开了往事留下的疤痕。
灼烧……伤痕……
在几百年前,祸月还不过是个修炼了两百年的小蛇妖的时候,她在林中遇见了误闯进来的俊逸青年,两人一见钟情,情到浓时,青年说出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是人间吴国的皇子。
他说要带祸月走,祸月本就无亲无友,因此也没什么纠结,跟着那人就立刻了自己一直呆着的浮蒙之林。
这一走就是几十年,身为妖物的祸月并不懂人情往来,在尘世中,她只知道听着那青年的话。
那青年要杀人,她就帮他杀;那青年要得到王座,她就帮他铲除一切障碍。
就这样,祸月做尽了坏事,却从来没问过青年一句缘故。
祸月以为这样不计回报、无怨无悔的情谊就是被世人挂在嘴旁的“爱”了,可最后呢?
她得到了什么?
熊熊燃烧的火焰,缚住灵魂的拷打,以及再也不得自由的禁制。
在燃烧的宫殿之中,火舌卷上了那件祸月让绣娘耗费了无数个日夜绣出来的蜀锦百花裙摆——这曾是她最喜欢的裙子,可此刻的祸月半分心神都没放在它的身上。
“为什么?”祸月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你不过一个妖物罢了。”帝王眉目冷淡,丝毫不见过去浓情蜜意时的温柔,只剩下了满满的厌烦。
“既是妖物,又如何能懂得人间之情?”
……
妖物无情吗?自然是无情的。
祸月侧过脸对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笑了出声,她一挥手,一阵绯红色的花雨落下,飘飘摇摇,煞是好看。
祸月捻着一朵花,扭头轻声问:“你容貌是如何毁去的?”
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神色,就连语调也不再是刚才故作温柔知心时的矫揉造作,落寞极了。
不过,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盛鸣瑶感受到了祸月身上一闪即逝的强烈悲伤,大约是被‘毁容’勾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让她深深觉得,如果自己回答是抹了裂容草的汁液涂着玩的,必定会被祸月当场拍死。
“自然是被人所伤,那人啊……”
盛鸣瑶轻叹,别过头,避免与祸月对视,做出了一幅悲伤至极的模样:“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祸月站在她身前,上下打量着盛鸣瑶,半晌,冲着她嫣然一笑:“妹妹被我带到此处之前,身边可有人跟着?”
盛鸣瑶眨眨眼:“自然是有的。”
“那好,我们便以三日为限。”
祸月从盛鸣瑶身边走向了湖畔,转身对着她伸出了三个手指,身上披着的月白细纱的摆尾落在了嫣红色的落花上,恍惚中让人以为是血迹斑斑。
“三日之内,若有人来此处寻你,我就放了你。否则,你就要留在这儿陪我一辈子。”
“我倒要看看——”
祸月对着湖面,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癫狂:“会不会有人为了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奋不顾身。”
***
“浮蒙之林后面可就是苍破深渊!”
任修严肃道:“你可知道苍破深渊是什么?”
苍柏轻轻笑了笑:“当然。”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苍破深渊’是什么了。
这个地方禁锢了苍柏万年的时光,让他在黑暗中浑浑噩噩,险些就失去了神智,沦为天道手中的傀儡。
“既然知道,你还要去?”崔洛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小子也不过练气初期修为,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浮蒙之林,无异于送死。
“要去。”苍柏温和道,“你们在这儿等大荒宫的仙长,我先行一步。”
若不是带着两个师侄,任修说不定就和苍柏一起走了,可现在他显然不能丢下崔洛、丰竟两个师侄不管。
这两个小子满脑子的天真侠客梦,若是不好生管教,定要惹出乱子。
任修这边还想阻拦,却被苍柏冷淡地推开了拦在他面前的手——
“我要找到她,越早越好。”
年少时,苍柏曾因轻信过人类,被天道禁锢于深渊之中。
那个人先是借着‘朋友’二字,从苍柏这儿不知获得了多少便利,而后又骗他进入了一个残留的上古之阵作为阵眼,以龙身为祭,扭转乾坤。
苍破的右眼被人类剜去,龙骨也被人类毫不留情的抽离身体。不顾他痛苦的嘶吼,那些如获至宝的人类眼中闪着贪婪癫狂的光芒,又生生撕扯下数片龙鳞,几乎要将龙血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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