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小伤能把你折腾成这样?我告诉你,该叫苦时就要叫苦,别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能者多劳’从来都是骗傻子的。”裴敏以一种过来人的态度喋喋不休,贺兰慎只是安静听着,并不反驳,却也不会附和。
对他而言,功名利禄皆是过眼浮云,力求问心无愧而已。
“不过,也要谢谢你。”裴敏话锋一转,曲肘撑着案几的一角道,“若没有你这股傻劲儿,过五关斩六将,单枪匹马带来援军和药材,我这会儿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呢。”
听她提起这事,贺兰慎心中那些刻意被压下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
三天四夜百里奔袭,战马累死亦不敢稍作停歇,他无法想象若自己迟来一步,裴敏死在病营里会是何情境。
佛心已乱,味同嚼蜡,他将胡饼努力咽下,倒了茶汤慢慢饮着,说:“知道后怕,以后就莫要意气用事。”
“你教训我?”裴敏缓缓眯起眼,凉凉哼道,“当初我入并州送药,是为了谁?你这没良心的小和尚非但不承情,反倒教训起我来啦?”
见贺兰慎垂眼不语,颇有几分病态之感,裴敏心一软,叹声大度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是伤员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
说着,她拉起贺兰慎的一条臂膀,将怀中的佛珠拿出来,欲重新绕回他腕上。
贺兰慎微微睁眼,迅速抽回手,五指蜷了蜷。半晌,方低声道:“佛珠已赠与裴司使,为何退回?”
裴敏被他这般反应惊了一下,而后散漫笑道:“你的金刀已经坏了,这佛珠我不能再拿你的。你放心,珠子我仔细熏过香了,干净得很。”
“我并非这个意……”贺兰慎张嘴欲辩解。
“好了,少废话!你对同僚重情重义,我自然明白。只是我不信佛,戴着这珠子怪模怪样的,不如物归原主。”说话间,裴敏再次拉过贺兰慎的手臂,将这串黑沉的佛珠重新绕回他腕子上。
还是戴在他身上合适些。
裴敏想着,感觉到贺兰慎的视线似乎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然而等她抬眼望去时,少年又悄无声息垂下眼睫,避开她的目光。
裴敏嘴角一勾,露在面巾外的眼睛明亮,道:“马上就能出城回长安了,高不高兴?”
贺兰慎眼睫微颤,说:“嗯,高兴。”
六月十七,并州城开,被困许久的人终于得以返回长安。
距离离开长安追查布防图一案,已过去了一月半有余,期间种种波折跌宕,恍若经年隔世。
出城时,并州劫后余生的军民夹道欢呼,自发送贺兰慎与裴敏归去。
淳朴的百姓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只这一村凑一篮子鸡蛋,那几家凑些许烧饼,眼巴巴送来,让贺兰慎等人拿去路上做干粮吃。更有甚者,一个扎着羊角髻的小姑娘抹了把脏兮兮的脸蛋,将一小束蔫了吧唧的红蓼花递到裴敏的马下,踮起脚尖奶声道:“阿姐,送给你!”
小小稚子,还不懂得她身上的净莲司吏服有多‘可怕’,眼眸纯粹干净。
“我也有?”裴敏颇为意外的样子。
马背很高,小姑娘很矮,裴敏须得弯腰俯身才顺利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红蓼花,顺势摸了摸女孩的羊角髻。
阳光下,她的嘴角微扬,神色温柔,一点也没有恶吏的影子。
这一幕,被贺兰慎收归眼底,印在心间。
似乎察觉了他的注视,裴敏倏地抬头挺身,目光准确地搜寻道贺兰慎的位置,挥舞着手中热烈的红蓼花道:“贺兰真心!”
她驱马小跑而来,捧着和她衣裳一样英气鲜妍的花束,得意道:“我也有赠别礼呢,好看么?”
贺兰慎点头,诚然道:“好看。”
也不知是指花,还是指她。
裴敏将花往蹀躞带中一别,晃着马鞭,感慨道:“太久没做善事,都忘了被人喜欢是种什么感觉。”
贺兰慎压下心中的情绪,依旧清冷如佛,挥鞭在一片欢呼相送中出了城门。
“走罢!”裴敏示意王止、沙迦等人,扬鞭跟上前方一骑。
回到长安,依旧是繁华富庶,盛世升平之景。
入了净莲司,一切回归正轨。裴敏与贺兰慎各事其主,于庭院中对视良久,终是裴敏挠着鬓角打破沉默,朝后院指了指:“那,我去忙了。”
“嗯。”贺兰慎看着她说,“我也要入宫一趟。”
夏风穿庭而过,树影婆娑,于是两人各自转身,背道而行。
裴敏不敢稍加懈怠,沐浴更衣后便马不停蹄去了大明宫含凉殿,面见天后。
午后,盛夏的太阳毒辣,连风都是燥热不安的。
裴敏独自跪在含凉殿外,只觉暑气蒸腾,汗出如浆,不到两刻钟便后背透湿,洇出一块深色的痕迹。
吏服繁复,头顶在曝晒之下像是着火似的难受,裴敏眼前发花,视线已有些模糊,趁没人注意稍稍放松姿势,咬着发白的唇直吸气。
正此时,殿门从内推开了,一名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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