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话很少，只停在一间木屋外。木屋后头是成片屋宇，大概这是摄政王寝宫紧邻的别苑，白宾告诉她：“王爷许是在周大人那里牵绊住了，太后娘娘在这里稍等片刻。”
    易苏推门进去，绕过屏风就停下脚步。屋中蒸汽腾腾，原来是山民引的一处温泉水，中间沉下去方正的一圈，便是淡白的泉水缓缓扶摇，不过并没有人，靳祁果然还没有回来。
    案边摆着寥寥几样点心鲜果，易苏拣了一颗大樱桃送到口中，慢慢让甘甜的汁液在口中炸开。接着一颗一颗，直将半盘都吃掉了，樱桃核摆了一长溜。
    不知过了多久，易苏失了耐心，几乎怀疑是靳祁又使坏捉弄自己，于是不打算再等下去，起身披了大氅推门便走。
    门一开，带进一阵寒风，一人跌跌撞撞往门里一撞，两只滚烫的大手径直捂了她的小脸，低头皱眉端详一阵，突然展颜一笑，劈头盖脸把一件厚重的毛氅裹在了她头上。那毛氅里满是男子的汗气，酒味更浓，易苏就着身后的灯火辨认了许久，发现此人醉得离谱，但面容俊秀洒脱，确是靳祁。
    他鲜有醉成这样的时候——或者大概是常有，不过易苏见不到——总之酒味极重，尽数喷在她脸上。靳祁也不管易苏在动手动脚地推拒，三两下系了个死结，兀自打了个酒嗝，笑嘻嘻道：“小易苏，可别又冻病了。……也无妨，左右我陪你，你要病就病吧……”
    他醉得颠三倒四，好像易苏还是十四五岁上的小王妃似的。易苏总算明白喝醉酒的人是哪里讨厌，她沉了脸，“我要走了。”
    她还没抬脚，靳祁已经荒腔走板地扯着嗓子唱了起来，“易苏别走——中秋吉祥！”
    易苏忙回身踮脚捂他的嘴，“小声些！”
    靳祁垂着头，定定看着她，突然捏了捏她的脸颊，疑惑道：“几天没见，怎么瘦成这样。”
    易苏一愣，他扶住膝盖躬身下来，与她平视，促狭地眨了眨眼，“你姑姑罚你饿肚子么？是不是你说漏了嘴？”
    易苏听他提到易慈玉，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宾总算适时地咳了一声，“王爷。”靳祁回头去看了他一眼，白宾皱着眉，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比手势指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那手势是什么意思，靳祁大约清醒了些，因为他慢慢把易苏放开了，缓缓抬掌揉了揉脸，在门外浩荡的风声里静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啧，这天气……你怎么还等着？”
    她皱了眉，“不是王爷叫我来的？”
    靳祁合了合眼。他眉间生了深深的一道川字，里头刻着这些年的筹谋阴郁，极近疲倦。易苏突然想起他今夜为什么醉——他为了周兮然，巴结着周献灌酒的时候，也这样皱着眉头么？
    第四十六章 温泉
    大约不会，因为他好像只在她眼前是这样疲倦，在周献面前不会，在周兮然面前更不会。他不是以为她不会等，他大概早把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未等她想完，靳祁已经把她的衣领一拢，“罢了，喝得上头，你走吧。白侍卫，送太后回去。”
    易苏仰头看了他深深一眼，正要开口，靳祁皱了皱眉，推了她一把，“看什么看？快走。”
    他凶巴巴的，易苏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下一句话就要发火，总归不好看，于是推开他便走。她走得又急又快，白宾都小跑了两步才跟上。
    易苏上次这样想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还是许多年前的中秋夜。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会落到如何下场，尽情挥洒着那少年人的喜欢，坐在墙角抱着酒坛，小心翼翼地等他追上来。可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靳祁还醉成了这样，自然没有人在意她要走到哪里去。
    草原上入夜极冷，夜风像一把把刀子刮着脸，易苏拢住了领子，勉强辨清方向，快步向前走。深秋荒草绊人，她走得太快，没提防绊了一下，脚下一踉跄，白宾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起来，“属下扶着，太后，走得快些。”倒像是要拉着她逃难。
    易苏“嗯”了一声，挣开他的手臂，却是转头便向回走去。白宾忙去拉她，“娘娘做什么？”
    易苏头也不回，“我问王爷一句话。你不要过来。”
    白宾并不听她的，三步两步在那木屋前重又追上，钳住她的肘弯，一双眼寒冰似的，把她看得透透的，“娘娘有什么要问王爷的？王爷想同谁喝酒就同谁喝酒，王爷想娶谁就娶谁，王爷对娘娘，一向并不欠什么交待。”
    他用力不大，总是那样四平八稳妥帖至极。易苏讨厌极了他这幅样子，好像他才是最该讨厌她的人似的，但易苏是惹了靳祁不假，又没有惹他。易苏用力挣，声音都变了调，“你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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