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城内外,跟盛煜仇深至此,且如此明目张胆的,除了章皇后一派,还会有谁?
魏鸾脸色都变了,捏着满手心的汗,问道:“夫君昨日遇袭的那座镜台寺,就在四明山里,跟云顶寺相隔不远,对不对?”见他颔首,她愈发笃定心中猜测,低声道:“难怪……昨日我在云顶寺碰见了章念桐。”
“她亲自去的?”
魏鸾颔首,说了章念桐昨日的打扮。
盛煜竟没觉得意外,肃容沉吟片刻,冷声道:“果真是她在号令?”
“章家养着的死士未必会听太子调度,对章念桐,必会唯命是从,若镜台寺的刺杀是她的手笔,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魏鸾明丽眼波里,亦浮起了冷色,“夫君还不知道,昨日我在云顶寺也碰到了刺客,奔着我来的,失手后服毒自尽。”
盛煜闻言眉目骤沉,顾不得满身的伤,猛然坐直身子。
“有人刺杀你?怎么回事?”
魏鸾遂将昨日经过简略说了,道:“原本风平浪静,那刺客是我遇见章念桐后才出现的。若真是她调派人手,见我落单后临时起意,随手分一人出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昨夜还怀疑是沈嘉言贼心不死,却原来是她!”
这话着实让盛煜意外。
章家刺杀他,这事并不意外,敢在京师重地行刺,背后必定有周令渊的默许。
可周令渊怎会对魏鸾下手?
“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他思索另一种可能。
毕竟,昨日的战场是镜台寺,在云顶寺分派人手无异于画蛇添足。
魏鸾却缓缓摇头,笃定道:“不会,定是章念桐。”见盛煜面露疑惑,她的唇边浮起讽笑,“章念桐瞧着对我和善亲近,实则恨而入骨,这京城里,她是最不愿我跟东宫有瓜葛的。昨日的云顶寺的事,于她而言是天赐良机,一箭双雕。”
若盛煜被刺,她的去处就只有东宫。
章念桐岂会愿意?
昨日若真的杀了她,即便周令渊想追究,在永穆帝为盛煜之死而盛怒的关头,也没能耐跟章念桐翻脸。等时过境迁,章念桐仍是地位稳固的太子妃,伤了夫妻情分又如何?反正两人本就没多少情分。
魏鸾想起那位满口仁善的表姐,面露嫌恶。
盛煜也终于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看着跟前单薄柔韧的身影,忽而伸手,将魏鸾揽进怀里,紧紧抱住。他确实没想到,除了那个行事莽撞的梁王妃沈嘉言,竟还有人图谋魏鸾的性命,且藏得如此之深。
章念桐的恶毒居心,与当初的章皇后何异?
都是仗着太子不敢翻脸,肆意妄为!
心疼娇妻之外,新仇旧恨翻涌,盛煜眼底有黑压压的浓云翻滚,咬牙沉声道:“这件事,定要有交代!”他的手臂伤势未愈,却紧紧箍着她,暴涨的怒气下,那身冷厉气势霎时将魏鸾淹没。
魏鸾却已不像最初畏惧忌惮。
她贴在盛煜温暖的胸膛,伸臂环住他的腰。
“所有的恶行都会清算的。”
早晚而已。
而章念桐如此行事,无异于将罪行明目张胆地揽到了身上,盛煜手里握有生擒的死士,有的放矢地查下去,定能挖出背后的镇国公。
……
当天晌午,盛煜便命卢璘将有关云顶寺的消息传给赵峻,让他审讯时从镇国公下手,不必往别处浪费力气。
而后将失职的卢珣叫进来,沉着脸训斥了一顿。
——从前卢珣做盛煜的暗卫时,若觉出不对劲,多半是按兵不动,引蛇出洞后顺蔓摸瓜,反守为攻。魏鸾却是个娇滴滴的闺中之人,受不得半点风险,往后再有这种事,该当提前扫除隐患,确保无虞。
卢珣受教,惭愧告罪。
当天后晌盛闻天从宫里下值回来,捎了份永穆帝的密旨给盛煜,说昨日镜台寺的事,赵峻已如实向皇上禀报。永穆帝闻讯震怒,说此事他会处置,让他务必调理好伤,养精蓄锐,再挑一波可用的人手,过两日遂赵峻前往庭州。
盛煜展开密旨,上头唯有八个字。
示敌以弱,以退为进。
所谓以退为进,最终是落在进字上。永穆帝既打算派赵峻前往庭州,必是想拿这件刺杀案做文章,撕破与镇国公面和心不和的脸皮。跟随赵峻的人手,不管是明处查案的,还是暗里潜入埋线的,都不能马虎。
盛煜对着八个御笔亲书的遒劲小字看了半晌,放在火上烧为灰烬。
而后放出伤势极重、昏迷不醒的消息,闭门不出。
待身上残余的毒都除尽,欣然搬往北朱阁。
没了玄镜司的郎中,为他浑身上下伤口换药、照顾起居的差事,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魏鸾肩上。照料饮食的事并不难,魏鸾嫁入曲园后做得最多的便是给盛煜准备早晚饭,照顾好他的口腹之欲,如今按郎中的叮嘱安排药膳,已是驾轻就熟。
真正难的是起居换药。
已近暮春,天气愈来愈暖和,盛煜前两日伤势颇重,不便动弹,每日除了换药时清理伤处,再由魏鸾帮着擦脸擦手外,未曾沐浴过。闷了这几日,身上早已难受得很,只因南朱阁里都是仆妇和属下,只能忍着。
到了北朱阁,用完晚饭,头一件事便是沐浴擦身。
扛着这满身伤痕,自然不能泡在浴桶里,魏鸾便命人往盆里备了温水,而后在浴盆旁摆了软毯,放在临墙过膝高的矮案上,可供盛煜坐着擦身。待东西备齐全,又命人寻来春凳,打算把他抬进去。
盛煜却懒得费事,竟自起身下地,也不怕牵动伤口。
魏鸾无法,只好扶着他瘸进去。
男人身姿魁伟双腿修长,素日里瞧着只觉峻整威仪,渊渟岳峙,飒然风姿令人赏心悦目,这会儿扛在肩上才觉得沉甸甸的。
魏鸾原就比他小十岁,怕触痛他伤口又不敢太使劲,小心翼翼走得颇为吃力。
拐过内室屏风,盛煜还没怎样,她倒是憋得脸上微红。
浴房里灯烛半昏,水盆中热气袅袅,案台上甚至还摆了时新花卉。
盛煜扫视一圈,坐在矮案上伸手试水温。
魏鸾尽职尽责地将软巾和寝衣搬到他身旁,温声道:“水都是试好的,里面还加了几味药,于夫君身体有益。夫君待会小心些,擦洗时当心别碰到伤处,若有缺的东西,喊我就是。”说着话,心里又暗自庆幸。
这回盛煜受的伤多在前胸和腰腿,不曾伤及后背,不影响睡觉,也无需她帮忙擦洗。
——反正他够得着。
魏鸾殷切叮嘱罢,瞧着擦洗的东西都妥当了,便欲退出去。
谁知才迈出去半步,手腕却被人牵住。
她疑惑回头,便见盛煜抬眉,那双泓邃幽深的眼睛觑着她,淡声道:“这就完事了?帮我宽衣啊。”说话间,他扶墙站起身,理直气壮地朝她张开了双臂。
作者有话要说: 受伤的是大爷~
仙女们情人节甜蜜!!hhhh
然后上一章的遇难成祥和遇难呈祥都可以哈~
第54章 酸酸
窗隙里有风漏进来, 烛火轻跳了跳。
魏鸾瞧着端然而立的男人, 惊异于他的脸皮——自打受伤之后,因要时常解衣换药,盛煜的衣裳便都选了宽松简单的,拿锦带在腰间轻轻兜着即可,连扣子都没几粒。这衣裳脱起来半点都不费事,他竟也要人帮忙!
她瞪大眼睛, 圆溜溜的黑白分明。
盛煜唇角微动, 淡声道:“别愣着啊。”
这就有些耍无赖的意思了, 魏鸾无奈摇头,只好伸手将他腰间轻轻系着的锦带解开。宽松的外袍随之散落, 她帮着盛煜将衣裳褪下双肩, 兜在臂弯。盛煜倚墙而立, 任由她双臂绕过腰腹,趁机嗅她发间清香。
美人香软,投怀送抱,盛煜喉结滚了滚。
魏鸾察觉这细微动静,余光瞥见他神情,觉得好笑, 揶揄道:“夫君这回受伤,当真是重得很,连宽衣解带都不能自理,穿衣就更难了。明日我早些去西府给祖母和婆母问安,这事儿就交给侍女代劳, 可好?”
“你敢。”盛煜咬牙,面露威胁。
魏鸾含笑抬头,语气里藏了几分傲然挑衅,“别不信,我还真敢。”
说着话,又解了中衣的束带。宽松的白衣应势散落,她揶揄完后低眉,目光便撞上了男人光裸的胸膛。右胸一处刀伤划得极深,再往下是腰肋处的伤,敷药后都压以软布,再拿细细的布条缠得牢固,伤势恢复得不错,没有血迹沁出。
伤口藏在软布下面,触目便是贲张起伏的轮廓,硬邦邦的。
因常年习武,腰腹处深浅的沟壑分明。
夫妻俩同榻的时日不短,每回都是裹着严实的寝衣,魏鸾先前瞧见他腰腹的肌肉,还是盛煜手臂受伤那回,从中衣松散的空隙里瞥见,仓促而隐约,却过目不忘。此刻男人精瘦紧实的上身一览无余,对眼睛的冲击可想而知。
而中衣褪去后,他浑身上下就只剩腿裤蔽体。
魏鸾挑衅的笑意微僵,眼睛往下瞧是腰腹,往上是盛煜的脸,唇边笑意深晦。
她忽然慌乱起来,没敢多看,匆忙收中衣。
手指不慎触到他的腰,意料之外的温热。
盛煜便在那一瞬忽然唉哟了声,站不稳似的,身体往魏鸾眼前晃了晃,单手撑住墙壁,倾身将她困在胸前。浴房里热气弥散,门窗紧闭时颇为气闷,他俯身低头,看到魏鸾的脸上不知何时泛起晕红,眼睛四处打转,目光无处安放似的。
柔软的唇却紧紧抿着,揪紧了衣袖强装镇定。
这让他心底涌起难言的愉悦。
遂佯装疼痛地微微蜷缩,脸颊蹭到她的耳廓,柔软又烫热,一路烫到心底里。
盛煜稍稍偏头,气息喷在魏鸾耳畔。
“耳朵好烫,你这是在害羞?”他低声缓缓说着,目光落在她颈间腻白柔嫩的肌肤,想起那日河畔不期而至的柔软亲吻,忍不住拿唇在她耳尖啄了下,果然柔软温热。
魏鸾被火炭烫到似的,紧紧贴在墙壁。
背后板壁微凉,身前却是他的胸膛。
她想推开趁病厚颜无赖的盛煜,怕触痛他的伤口,但若留在此处,盛煜岁数大脸皮厚,她却撑不住。何况,夜色未浓,外头春嬷嬷和染冬她们还在铺床熏香呢。魏鸾心如鼓擂,不敢再逗留,矮身从他臂下钻出,红着脸理都没理他,抬步便往外走。
到屏风后面,稍站了片刻,等脸上的烫热褪尽,才仿若无事地安排就寝的事。
盛煜目送她的身影消失,闷声轻笑起来。
毕竟年纪还小,容易害羞。
……
捂了数天后痛快擦洗一番,盛煜完事时神清气爽。
因盛煜如今只是清了腿上的毒,那几处血肉模糊的伤口还重得很,尤其是洞穿腰肋的那处,若照料不当怕是会累及内腑,每晚换药前仍会有郎中过来瞧瞧伤势。盛煜在仆妇下属跟前向来是威冷刚硬的姿态,自将腿裤和寝衣穿好,才出声叫魏鸾来扶。
魏鸾仍做苦力,摇摇晃晃地扶着他到了侧间,春嬷嬷已在短榻上铺好锦褥软枕,旁边一方矮案,整齐码放着药膏、银剪、软布等物。
盛煜眉目清冷如旧,端正坐好。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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