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结束不代表学期结束,高一生还是一周六天的去学校,但相比高二高叁率先进入了补课作息——八点开始上课,五点半放学,没有晚自习晚自修,爽的不行——学生们苦中作乐。
一班的到校时间向来比学校的规定早半个小时,周一一早七点半靖橙准时进班,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整个人神清气爽,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有人在背后议论她也只当没听见,天鹅一样高昂着脑袋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夏天德回来了。
上周六晚上靖橙和夏染一起在外面吃完饭接着四处晃悠了一下,夏染提着满手的购物袋,靖橙打开家门,刚一进门她就发现变化了:鞋柜里多了一双黑色皮鞋。
她左脚踩右脚鞋跟飞快地脱了鞋,光着脚就往里跑:“伯伯?”
夏天德从书房迎了出来,将扑向他的女孩抱了个满怀:“欸,我家宝贝儿回来啦。”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呀。”靖橙撒娇。
“给你一个惊喜嘛。”夏天德笑眯眯的,抱着丫头掂了好几下,“是不是轻了?又不好好吃饭?”
“我重啦!”靖橙撅嘴,都怪夏染,每天一日叁餐都盯着她吃,在食堂都能拿了筷子威胁她不多吃几口就他喂她。转瞬女生就笑弯了眉眼,被男人放下后还不住地仰头看他,四十来岁的男人风采依旧,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却丝毫没有减弱那双桃花眼的魅力。
夏染拎着靖橙的拖鞋慢慢走过来,在离夏天德两米远的地方停下,夏天德瞥见了他手里毛茸茸的拖鞋,不轻不重地捏靖橙的脸:“又不穿鞋?”
靖橙吐吐舌头,小跑到夏染身边穿鞋,父子俩对视,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靖橙穿好了鞋,夏天德说有礼物给靖橙,领着她往书房走,靖橙跟在后面,拉了拉夏染,男生没动,甚至有些逃避地躲开了靖橙的手,靖橙的手追过去又拉了拉他,抬头瞪了他一眼,夏染这才不情不愿地一起进了书房。
“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晚?才放学?”夏天德问。
“不是呀,刚考完期末考,所以去逛街了。”
夏天德便接着话题问:“那考得怎么样?”
靖橙缩缩脖子,小小声说:“不太好。”
“成绩还没出就知道不太好?”夏天德笑,宠溺地揉她头发,“没关系,尽力就好。”
夏天德带回来的礼物是一块手表,玫瑰金的小小一块,珍珠母贝的表盘上容下了星期与月份的指针,珍珠白色的鳄鱼皮表带柔软地贴合着女孩的皓腕,围绕了表盘一周的钻石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和靖橙一样,远看美丽端庄,目光流转间却泄露出一点点可爱与俏皮。
“我眼光真不错。”夏天德自吹自擂,“当时一眼就看中这个,觉得你戴着肯定好看。”
靖橙只觉得它好看,夏天德帮她戴上后对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玩了好久。夏染看了一眼就挪不开视线了,他一向知道他爸舍得在靖橙身上花钱,万万没想到这种价格近七位数的手表也能没有任何缘由随随便便就送给她,甚至不屑于让女孩知道它的价值。
如果不是对夏家的家底心中有数,夏染简直要怀疑夏天德贪污受贿了。
“爸,党规党纪还记得吗?”夏染没忍住刺了他一句。
儒雅的男人抬腿就要踹他,夏染反应机敏地躲开。
夏天德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盒子,给夏染展示了一下:“不要拉倒。”
夏染没作声,却是眼馋地看着那个白金骨架灰色表带的手表。华美的外观、昂贵的原材料、复杂的工艺、甚至是品牌的附加价值,这些对夏染而言都不重要,他瞧上的只有一点:这与靖橙的手表分明是情侣款。
夏天德合上盒子,无情阻断夏染的视线,将这块手表也交给了靖橙:“夏染什么时候考进年级前十什么时候给他。”
嘁,等着吧。夏染不屑地扭过头去。
化学课上了一半,靖橙被赵老师叫了出去。温柔的女老师一路对她嘘寒问暖,没往她办公室去,而是往行政楼的方向走,最后在书记的办公室前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靖橙大脑飞快运转:我做什么了?我没做什么啊!
房间里立即传来一声温柔亲切的“请进”。
赵老师推门进去,办公室内的一长一小两个沙发上坐着叁个人:党委书记、校长和夏天德。
靖橙松了口气,又将埋怨的目光投向夏天德。
男人轻轻咳了一声,神色里夹杂了一丝讨好:“难得回来一趟,让我看看你在学校过得怎样嘛。”
办公室里的另外叁个成人迅速肯定了心中判断:果真是个女儿奴。
于是对靖橙的夸奖不要钱一般喷薄而出。
靖橙挨着夏天德坐,听得满脑袋黑线:赵老师也就算了,您二位是谁?以前见过我吗?
交谈间赵老师无意提起了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夏天德便好奇:“哦?丫头考得怎么样?”
“成绩还没出。”靖橙反应迅速,神情戒备,“我在胡扯”四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赵老师:“……”她在思考是实话实说还是帮靖橙圆过去:毕竟从男人对靖橙的态度来看,如果惹了靖橙不高兴,日后在他那儿照样讨不着好。
夏天德轻轻笑了一下,随口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从办公室出来时靖橙还有些闷闷不乐,夏天德婉拒了校领导送他出去,只让靖橙跟着,女孩就抱着男人的胳膊陪他往校门口走。
“我平时都是二十来名,但这次出了点意外,确实考得不太好。”靖橙主动交待。
夏天德偏头看她:“我知道。”
“……啊?”他知道什么?
“学校里那些闲言碎语我都听说了,你们赵老师去叫你之前,我跟他们说的就是这个事。”夏天德安抚地揉靖橙脑袋,“以后不会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靖橙沉默着,他便继续说:“还有啊,我不是都说了吗?没考好也没关系,成绩一点也不重要。”
靖橙终于没忍住开口:“五十名开外也没关系?”
“没关系。”夏天德回答得斩钉截铁,语重心长,“橙橙,你能平安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靖橙明白他的意思。哪怕这次特意来学校看她,夏天德从头到尾绝口不提让老师多“关照”她,话里话外的表态全都是:“丫头总是写作业到半夜,好心疼,万一哪天作业没写完还请老师多担待”,“七点半到校也太早了吧?小孩性子懒散,万一迟到了您可别为难她”,“小孩吃腻了学校食堂怎么办?哦,外出就餐要出入证啊,那给她办一个吧”。
靖橙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夏天德真是她亲生父亲就好了,这样她才能像一个普通小女孩一样坦然接受父辈的爱与关怀——只有当血脉相连,她才不会担心如果哪一天他不再爱她,她便一无所有。
“那夏染呢?”靖橙小声嘟囔着,“你昨天还要求他考到年级前十。”
“他不一样。”夏天德笑起来,“说得不好听一点,等哪天我先走了,他也得有能力照顾好妹妹。”
这句话刺痛了靖橙,她逼迫着自己牢牢记住了:夏染是她哥哥,她是夏染的妹妹。
其实夏天德在学校的时候,高一的期末考排名确实还没整理出来,直到中午赵老师才把她叫去办公室,靖橙“有幸”成为第一批看排名表的人,赵老师继续温声细语地分析她的分数构成。
靖橙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烦得要死:夏天德来之前你可没多看我一眼。
靖橙这次考了年级叁十四,史上最差,差叁名就进不了第一考场。而且这一次考试她不是某一科考得特别差,除了她发着高烧都有信心考145的英语,几乎每一科都比平时成绩少了五六分。
这五六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能就是一个小问、一个选择题,但有时候却是一个关卡,一个门槛。打个比方,在成绩普通的学生心里,数学135和140的区别可能只是“牛逼”与“卧槽牛逼”,在靖橙他们看来其中差距就放大成了“还行”与“有点厉害”,而她这次连130都没有,掉到了第叁梯队,泯然众人矣。
幸好这次考试整体偏难,前面尖子生的分数也有一定波动,不然靖橙真能掉出前五十。
靖橙心不在焉地听赵老师说话,办公室里另一处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家里有几个钱你就这德行?跟我去趟医院和别人家长道个歉会死啊?”老师提高了音量,“好话我都说尽了,夏染,你再一副吊样,人家长就要闹到校长那儿去了,被记过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男生在办公室里闷得慌,不耐烦地解开衬衣领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规规矩矩的学生假象裂开些许,透露出一点点纨绔子弟的本质来:“爱告谁告谁,道歉?做梦吧。”
靖橙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这半年多来她还真以为夏染转了性,结果背地里还是……哎,如果伯伯知道又该气得跳脚了。
正在滔滔不绝的赵老师略顿了顿,她细心观察女孩神色,心中转过两个名字——夏天德,夏染——待会儿可得提醒提醒吴老师,可别把那刺头当成什么普通二代,人家家里钱权都不缺,比他们先前猜想的来头还要大。
34.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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