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被注射了类似安定或是镇静剂之类的东西,至少功能是类似的——让你失去神志。
你记得你失去意识前那个冰冷又带着些许嘲讽的声音,还有那双冰海似的蓝眸。弗尔兰茨少校。
你尝试动了动身体,活动自如,你在黑暗的空间中移动,再次来到了那层隔离你与外部世界的屏障。
你不喜欢黑暗,于是,在下一秒,这个空间明亮如昼,屏障的雾色褪去,外部的世界展现在你眼前。
这是一个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四周有无数精密的仪器闪着微光。你皱起眉,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显然远超你来自的地方。
你敏锐地察觉到所有的仪器都向一个方向联结,这个实验室的中心——也就是你的位置。你再次疑惑了起来,你是一个人,但显然,被束缚在一种仪器当中。你生病了吗?还是,这是什么人体试验?
一个人的到来打断了你的思索。是个纤弱的男子,他走进了,你看清了他的脸,他褐色的眼睛好像琥珀,映衬着优美的下颚弧线,显出几分忧郁的味道。
哦,他长得可真漂亮,你想。出乎你意料的,他下一秒将手掌贴在了,或许是你置身的仪器壁上。
“安比卡。”
你听到他说。
他认识你?安比卡?这是你的名字?
你慢慢下落到和他平行的位置,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琥珀般的眼眸清澈而温柔,他是个好人,你几乎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你醒来了吗?安比卡?”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担心会惊扰你。
你将手掌贴到他掌心的位置,然后,你看到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惊喜的表情。光亮一点点从他的眼睛深处升起,直至漫延到他的整张脸。
“你有意识,对吗,安比卡?你还记得我吗?”他有些急促地问。
很遗憾,你摇了摇头,你并不记得他。你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俊美的青年人,或许,是这具身体之前的旧识?你想道。
他似乎并没有得到你的回应,那光亮逐渐黯淡下去,他微微低下头,咬了咬唇,似乎很失落。你偏过头打量了他片刻,试探性地向前伸出手。
你的指尖触碰到了那层壁垒,你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向前。有一些阻碍,但并不能阻止你的动作,你的手指穿透了那层阻碍。
你轻轻将指尖落在他浅栗色的头发上,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安比卡?”
你将指尖下移,轻轻按压在他的太阳穴上。
你有一种莫名的笃定——你能让他看见你,就像在那一刻你确信自己能杀死那个入侵你意识的弗尔兰茨少校一样。
你微微专注精神,向他的意识渗入。这仿佛是你的本能,你灵巧地在意识的结绕中穿梭,然后,你找到了那个连接点。
你看到青年好看的眉头皱起。哦,你也许应该再温柔一些的,你反省道,不过下一刻,你将他的意识狠狠拽进了你的领域。
现在,你和他置身于同样的地方了,一片光明。
哦,他是赤裸的。你有些玩味地打量着他,原来人类的意识体都是赤裸的吗?你欣赏着这俱纤瘦匀称的身体,他的皮肤很白。
他显然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对上了你的目光。然后,缓慢的,你发现他的脸上浮起了诱人的红晕,火烧云似得一层层翻滚起来。
他迅速移开目光,“我...实在抱歉...”
他的话戛然而止了,显然他发现了自己也是赤身裸体的事实。
“你认识我?”你开口问道,实在不忍心他窘迫的样子。
他一瞬间惊疑地抬起头,似乎忘记了害羞,“你?你是安比卡?”他不确定地问。
你偏过头,思考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哦,我指的是,这具身体以前的事。”
他看上去有些疑惑,似乎并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羞涩再次占据上风,他移开了视线。
“不过看起来,你认识以前的我,我们是朋友吗,之前?”
他并没有看向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颔首,伸手卷了卷垂到腰间的长发,你此时才注意到它们是漂亮的浅蓝色,极浅,几乎泛着白。
“那好吧,那我就是安比卡了,鉴于你是唯一认识我的人。现在,该你自我介绍了,我的朋友。 ”你把一缕头发缠绕在食指上,然后看着它们边打着转边从你的手指上滑落,“抱歉,如果让你感到困扰,但是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视线转移到你的脚上,似乎那样会让他自在一些,“我叫诺德。”
“很好,诺德! ”你扬起一个微笑,甩开缠在手上的头发,“很高兴认识你! ”
你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他有些局促地将视线移到了你的脸上,你观察到他琥珀色眼眸中映着微光,你凑近了,他似乎并没有察觉。
“啊,抱歉,安比卡,我...”他猛地惊悟,忙退后两步,然后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小心握住了你的。你感觉他的手没有温度。
“很高兴...见到你,安比卡。”他轻声说。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么,请回答我一些问题吧,诺德。”你松开他的手,向后轻轻跳跃了一步。
在这个空间里你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为了让你的情报来源舒适一些,你给你们两人都套上了衣服——白色的长风衣,是他来时穿的那种。然后,根据你的记忆,你弄出了两把椅子。
你示意他坐下,显然穿上衣服让他轻松了很多,你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他如释重负的叹息,他点了点头,顺从地坐下。
你把腿盘起来,用手托着腮,“首先,第一个问题,我是什么人?”
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疑惑的表情,似乎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有些为难地看着你,然后你看到他脸上接连变幻了“恍然大悟”、“手足无措”的神色。
“安比卡...”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想,我不会称呼你是...人...”
“什么意思?”你皱起了眉,“如果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
你朝他摊开手,示意他看看眼前坐着的,和他谈话的个体。他看起来很纠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安比卡...虽然看起来和以前不同,但,这里是你的意识世界,不是吗?”
意识世界。好样的,你几乎想要鼓掌了。这可真是有激励意义,你折腾了半天,仅仅是让你的意识变成了人的样子,甚至没有搞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
于是你问了出来,“那我是什么东西?”
他看上去松了一口气,显然他有些担心你会纠结自己不是人这个问题,他斟酌了片刻,说道,“你是X母体的一部分,也是他们所说的,1号实验体。”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他们在60年前发现了X,它是突然降临在星球上的,是意外坠落或是蓄意来访,至今依旧无人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种新的生命形式,它没有形态,但却有智慧,而且能够通过与人精神连接与人沟通。”
听起来和你的状态很相似,你放下了腿,认真听了起来。
“他们把它带到实验室,但是它却迅速地衰落了,速朽仿佛病毒一般扩散,从一个部位延伸到另一个,于是他们将它分割了,只有一个部分活了下来...”他停了下来,看着你。
他想说我是唯一幸存的外星生物。真是太棒了,你想,从人类变成了没有形体的外星生物。
“他们用我做了什么?”你问。
“改造人类...”他轻轻地说,“将你的能力,移植到人身上,这样就有一部分人能获得侵入他人意识的能力,同时,还能极大程度提高人的体能和极限。”
“成功了吗?”
他点了点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应这种能力。”
你突然想到了被称作弗尔兰茨少校的那个男人,他主动进入了你的意识域,“弗尔兰茨少校,是成功的那一类?”
他惊讶地看了你一眼,不过还是回答了问题,“是的,他是最成功的那一个。”
你放松身体向后躺去,椅子瞬间变换成柔软的长沙发,你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真是麻烦,看起来你不仅是个囚徒,还是最没有人权的那种。哦,必须纠正一下,你现在根本就不是人。
“所以人类获得这种能力的方式,是把我切成小块吃下去?”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不,不,你拥有再生能力,安比卡,不过那很缓慢,在你未苏醒的时候几乎停滞。而从你身上分离出去的部分,再生能力甚至更弱。他们把极小的一部分放入人的大脑...”
“等等?放进大脑?”你皱起眉问,“怎么,像玩具一样劈开人的脑壳然后把那个东西塞进去?”
他似乎一时语塞,他又咳嗽了一声,“差不多...吧,但这样的成功率很低,而他们没有太多的实验素材...”他有些抱歉地看了看你。
你明白了,那些疯狂科学家趁你睡着的时候割下你的血肉,显然并不在意你的死活。这可真让人恶心,你坐起身。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把我塞进一个死人的脑袋里?”你突然问,“我指的是,现在全部的我,不是一小部分。”
如果可行的话,你或许可以获得一具身体,物理意义上的。
“呃...”他快速地看了你一眼,“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似乎无法融合你...的部分...”
你丧气地垂下肩,不过他还没说完,“不过,基因制造人可以,只是,之前制造的实验体都没有自主思维...”
“基因制造人?”你提高声调,到目前为止你所了解的一切都和你原来的世界截然不同,似乎是科技更发达的时间域,但万幸,人类似乎还是人类,一样的贪婪和卑劣。
“是的。”他点点头,察觉到了你对此的兴趣,“人工培养的胚胎,与其说是人类,不如称它们为容器。意识无法像人类基因那样被操控,一旦对基因的组合进行干预,意识就仿佛失去了自我演变的活力,最终僵化死去...”
完美的容器,或许他们想要制作超级人类军团,无意识而又基因优化的军人,听起来很符合政治家的野望。
但至少,你获得一具身体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你感到心情好了一些。你正打算询问诺德现在外面的情况,突然之间你感受到了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是你熟悉的,更明确的说,是你的一部分,你在那一刹那意识到了打扰者的身份——弗尔兰茨少校。真是不幸,你想道,这几乎是给他装上了GPS。
你站起身来,诺德也匆忙起身,他有些欲言又止。
“和你聊天很愉快,诺德。”你朝他笑了笑,“不过,我想我们需要应付某位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你指的是谁,但你在他开口之前,将他推出了你的意识空间。
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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