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还在行营将就一夜?”
叱罗杜文居然赞许地点点头:“这样好。我不怕辛苦。”
又看看儿子, 居然带了点笑容:“你今日一番话,说的是极好的。就算心里担忧温兰, 也决不能在言辞上显示出来,这样才可以使你没有软肋, 也反而使他放弃了用温兰的性命来威胁你。刚刚你派人清查禁宫,温兰她可还好呢?”
罗逾被他赞许是难得的,但想着父亲今天的残忍, 又对他的赞许高兴不起来,勉强扯了扯唇角,居然像杨盼一样起了恶作剧的玩心:“父汗……您知道的,大阿干对李夫人深恨痛绝,温兰她……”
叱罗杜文在那一瞬间,含笑的脸失色了,怔怔道:“他……他还是没有放过温兰?!我的温兰,她……她不在了?”
原来他还是会为自己的子女伤心的,罗逾心头一阵酸楚,又是一阵嫉妒,可惜的是母爱者子抱,那个会叫父亲伤心的孩子只会是李耶若的女儿。
罗逾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温兰还好好的,已经交给她的乳保照顾了。阿干在城楼上说的,父汗想必也都听到了,我想知道……我的亲生母亲,是……”
“就是他说:你亲娘是因我而死?”叱罗杜文挑了挑眉表示不屑,“你信他的话?”
然后冷哼了一声:“胡扯胡扯!她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蹈水自尽的时候,我求过她不要那么绝情寡意,愿意跟她忘掉往事、重头来过。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求她了!”
说到这里,大概想起了无数无人敢提的往事,皇帝默然了一阵,又陡然气怒起来,拍着身边的狼皮褥子,声音高亢得惊人:“我这辈子都没那么低声下气过,把自己的脸放在地上任她踩一样!可她呢?她笑着对抗我!反叛我!践踏我!她以为她死在了我面前,就等于是给我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哼,我才不在乎她!!”
罗逾被父亲突然大喘着气暴怒的模样给惊呆了。
而后,他见叱罗杜文戟指着他,声音愤怒到近乎嘶哑:“你滚!滚出去!不要叫朕见到你这张脸!”
罗逾本能地转身出门。而出门之后,背靠着帐篷的竹壁,只觉得背上湿了,心跳也急促极了,呼吸都几乎难以为继。他焦灼不安,不由脱去身上代表太子服制的朱色绣蟒袍,摘掉远游冠的长簪,让风吹一吹自己的头脑,宁一宁心神。
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他的母亲为什么会被恨到这个田地?这么多年过去,都能叫那个冷静理性的叱罗杜文一下子丧失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在里皇帝御幄不远的一堆篝火旁呆了很久,直到看见皇帝身边的人又匆匆叫来了阿翰罗,才把一颗心从刚刚的惊疑不定中抽出来,突然间又拎到了另一种担忧中。
他穿着素纱里衣,像个普通士卒一样蹲在火堆后面,而阿翰罗也是行色匆匆,来的时候低着头没有瞧见他,走的时候也低着头没有瞧见他。
皇帝大约没有吩咐几句话,但见阿翰罗绕出一片壁垒之外,就边走边在吩咐他身边的亲兵:“你暗暗地去查,哪些人是太子殿下从南秦带来的,哪些是燕然山、瑙云城一片的,哪些是后来依附的雁门、肆州、并州、定州那里的……分别驻扎在哪一块营地,下层的将领是谁。弄清楚后悄悄告诉我。”
罗逾一颗心像浸在冰水里,冷,而且拼命地紧缩着。
等阿翰罗的身影消失,他才一步懒似一步地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杨盼抓着一只小猫,正滚在被窝里玩。不想罗逾说有好多事务亟待安排,却这么早就回来了,她知道他虽然不厌恶猫狗之类毛茸茸的动物,但是那爱干净的脾性,是不肯睡在有猫毛的被子里的,她急忙把小猫往背后一抓,冲着他咧嘴一笑,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对付过去。
结果罗逾根本就没看见那只猫,他沮丧地一屁股坐下来,把那身太子冠冕、外袍丢在一边,闷闷地不说话。
杨盼则悄悄把营帐的门帘揭起来,把那只小猫塞出去,然后问他:“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罗逾落寞地点点头:“他在查我的人马,大概是想一步步削空我,借助阿翰罗和三皇子的力量,分我的权柄。”
他想着今天皇帝暴怒的模样,还有更深层的担忧,对杨盼只又说:“除了你阿父借给我的十万人,其他的原本都是他的治下,若是皇帝掌权发令,他们随时就可以不听我的吩咐。我想着拔烈的命运,就觉得自己也是岌岌可危。”
杨盼有些愣住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发生什么事了?就算要兔死狗烹,也不会是现在吧?万民都知道是你救了父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罗逾对父亲已经是心寒到底,“说到底,我那时候叛他,是他心里永远的一根刺,若不是我兵临城下,拔烈也没有机会从背后放冷箭。他如要追究这点,仅一个‘始作俑者’,就够我喝一壶的。”
杨盼也陪着他心寒,偎依到他身边说:“那怎么办呢?先下手为强?”
罗逾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说:“我确实不能束手待毙。我今晚悄悄送你出去,从属于南秦的士兵里,派出最精悍强干的陪你回南秦去避一避。你是我的软肋,我绝不能让他把你捏在手上。否则,拔烈的命运,我不仅要经历一次,而且会更束手束脚。”
杨盼望着自己的郎君:这就又要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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