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逾已经看见了,对她说:“手心擦破了?好大一块啊!快,用清水洗一洗。”
宫女赶紧取了银瓶,用喝的水给她洗手。
水激到伤口上丝拉拉的痛,杨盼皱着眉,那掌心被山岩蹭出的伤痕夹杂着山岩的泥土、苔藓,看起来脏极了,冲了两瓶水,都没把脏东西冲掉。
罗逾皱着眉说:“要擦洗才行,不要怕痛!”说着,从袖子又掏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手帕——和先他擦手的还不是同一块——沾湿了清水,对杨盼说:“手伸出来,我给你擦。我会尽量轻一点。”
杨盼怕痛不肯。
罗逾突然有些凶巴巴的:“什么时候了还任性?!”
这样子好熟悉!杨盼心一荡,自己都感觉到脸蛋有些热。
什么时候还动心?!她暗暗骂自己:想想他拿刀子杀你的时候!
稍微冷静了一点点。
但是正打算拒绝,他已经不由分说拽着她的袖子,把她受伤的左手拖了过来,嘴里絮絮叨叨说:“别以为这只是皮肉伤。现在天气热了,伤口流了血,万一化了脓,苦头还在后面!长痛不如短痛,听话。”
他不失礼:一手隔着她的袖子握着她的手腕,一手用沾湿的干净帕子擦她的掌心。他小心极了,不错目地盯着她的掌心,那么高的个子——比她高一个半头了,却把头低得身体都弓了起来,眼睛离她的掌心只有一尺远。他先擦最外头的脏污,擦了一圈后用清水把帕子涮干净,再一点点往里面擦,擦一圈再涮一次帕子……擦到皮破的地方,简直是建邺城里最巧手的绣娘劈开四股的丝线为十六根细丝再绣花一样,嘴都嘟了起来,擦一下就给她吹一吹,唯恐碰疼了她。
而且,真的不疼,大概是太细心了,手腕子提着半天,也只有好膂力才吃得消这么长时间悬着。
杨盼看着自己的手掌,但是时不时会控制不住地撩一撩眼皮子。他的每一处——五官、皮肤、头发、脖颈……她都很熟悉,上一世都充满柔情蜜意地亲吻过。现在,与颊上的微热共同出现在杨盼感觉上的,是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当心,他是装的!
罗逾突然抬起眸子,那乌黑的瞳仁一下子对上了她正在瞄他的偷摸小神情。
时光仿佛凝结在某一处。
杨盼直觉地认为,自己没那么容易看走眼,那双乌黑的瞳仁里,满满的都是少年郎纯真的爱意。
他怎么那么会装?杨盼复又狠狠地告诉自己:你其实就是看走眼了!你就是李耶若嘴里的那种蠢货!笨蛋!就你才会以为他喜欢你!他其实处心积虑要接近你,然后杀你!
被他看了个正着,杨盼还是有些羞恼,加上此刻心里那些说不出来的话,共同化作她此刻全无礼仪、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你看我做什么?没安好心!”
罗逾乌黑的瞳仁略扩了扩,旋即收缩了一些。他好像也没有王蔼那种落寞,垂下眼睑并不解释,过了一会儿才突然说:“公主看一下刚才撑手的那块山岩,上面有没有蕨菜,那根茎有些小毒性呢。”
杨盼吃了一吓,回头去看。
这一瞬间,罗逾已经飞快地从腰间掏出一瓶药酒,拇指一弹,木塞子就飞掉了,他把药酒往杨盼手心里一倒。
热辣辣的疼痛,杨盼一下子跳了起来,被药酒激得眼泪都出来了。
任她挣扎,罗逾拉着她的手没放,斥一声:“别动,要搓开才有效。”然后不等她拒绝,上手把药酒搓匀。
杨盼疼得跳脚,但是手腕在人家手心里,完全挣不开。男人这手劲,只要用起力来,都是老虎钳子似的,完全脱不开。她几乎不要面子地求他:“求你了,别折腾了。我回去叫御医给我上药成不?……快停下,疼死我了!”眼泪都快迸出来了。
罗逾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地帮她搓匀药酒。过了一会儿,激辣劲儿过去,杨盼感觉掌心开始清凉舒适起来,她痛出来的泪花也慢慢收了回去。
罗逾这时候才说:“回去也要给御医瞧瞧呢。不过这会儿,我这药酒还是相当好的,不仅能防着化脓长疮,而且能加速伤口的愈合,疼一下,接着就不疼了。你说是不是呢?”
杨盼嘀咕着:“谁知道是不是像你吹的那样啊?万一这药酒有毒,慢慢随着血液渗进去,见血封喉怎么办?”
罗逾撒开她的手腕,笑容敛住了,又似认真,又似玩笑地问:“公主,为什么你总觉得我要害你?我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因为你上一世杀了我!杨盼在心里说,但是又不好说出来,只能白了他一眼,表示对这样的问题十分不屑。
圆圆脸上那翻白眼的小模样带着童稚感,罗逾顿时也恼不起来了,叹口气,像对一个无知的小女孩一样说:“好吧,我反正问心无愧。”居然一时调皮,伸手摸了摸她顶心的头发,还忙着自我辩解:“这里被风吹毛了。”
杨盼低着头,心里有点酸楚,但是头脑还算清醒,趁他那小小尴尬又小小得意的时候,突然随口道:“这北燕的药酒还真是不错,现在不疼了。”
“可不是——”罗逾说了半截,脸色就突然变了。
☆、第六十九章
杨盼凝神望着罗逾的细微表情。他嘴角搐动了一下, 似乎想到了解释的办法, 但又似乎觉得解释的意义不大。
过了一会儿,他弛然下来, 那搐动的嘴角变作一个毫无温度的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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