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凄凉的笑音,却裹着硬邦邦的刺、黑漆漆的毒!
“他可能不记得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是父辈们的一次褉宴。那天,正开着梨花,到处白皑皑堆着雪似的。他打开轩窗,一脸气恼,问是谁没有拉上蒙窗的纱帘——他的鼻子,遇到花粉就会流涕。以至于多少年都不敢轻易出门呢……”
李耶若见罗逾虽然攥得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却依然没有对她求乞,拭了拭泪痕,说得越发阴毒:“我知道,那个小郎君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要送质子南下时,夫人搂着小郎君痛哭,这千般万般的不舍,做子女的自然心疼。”
罗逾,她在心里说,咱们不是合作的吗?不是要同进退的吗?今日我遭难,你就这么坐着看?可以,要捅破就一起捅破!要死就一起死!
罗逾一抬脸,望着李耶若说:“李县主,一路上大家互相照应,县主年龄最长,我自然把县主当阿姊看。我也县主说过,我最欣赏的一句话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县主今日若有所想,此刻不妨直说。”他昂然挺着胸坐着,板得严峻的脸、平平展展的浓眉、一双带着星光的深色眼睛,等待着李耶若鱼死网破,拉他垫背的那一刻。
屏风后的杨盼已经明白了李耶若的意思:她不想嫁给石温梁,但又是拐弯抹角的性格,此刻大约觉得攀上罗逾总比嫁败军之将要好,所以又拿出曾经挤兑过她杨盼的话来挤兑罗逾。而且,这样的挤兑,好像棉花里藏着的针,仅就遇见花粉会流涕一条,就是现在的罗逾没有的毛病。
不知为什么,杨盼对李耶若的话格外感到义愤填膺:皇帝已经算法外开恩,给她指了路了,她还怀着什么幻想?罗逾如果跟她是一伙儿的,她此时又为什么步步紧逼,讲不讲义气?
而杨盼自己,恰恰是最讲义气的性格,罗逾身上的谜团应该由她杨盼自己揭开,不应该是听着李耶若说半句藏半句的狗屁话来费思量!
杨盼起身,在屏风后笑着说:“哦,耶若阿姊上回在书房说,喜欢罗郎君,想要嫁给他。罗郎君,你答应不答应,又不是不可以说。再说,你难道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非得赶现在答应?”
李耶若盯着屏风,尖刻地回应:“妾确实不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意思了。譬如公主忽而赐我妆奁,忽而又收回,这是作为媒妁?简直是儿戏嘛!”
杨盼吃瘪,当时要套她的心思,没有考虑得周详,可见这条计谋果然是有漏洞的,这下现眼现到西凉使节的面前了,她顿觉肩头沉重而脸面无存……
西凉的使节神色亦很紧张,见是个话缝儿,急忙出面打圆场:“哎哎,本来嘛,今日献俘大礼,谈婚论嫁似乎早了点。小郎君、小女郎都还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突然对自己的终身做个决断,想是太难了。还是日后慢慢再议,慢慢再议。”
皇帝眯缝着眼睛,眉梢时不时地挑一挑,终于笑道:“也是。朕看他们不是害羞,就是觉得突然,看来急着做决断是早了点。大家还是吃喝吧,这喜事自然要办,不过谁和谁办,倒可以再议。”
晚宴的最后几道大餐,大家都吃得无滋无味。好容易皇帝宣布散了,才如释重负地对皇帝行了大礼。石温梁被押解走,李耶若和罗逾还回西苑,杨盼在屏风后巴巴地等,见到父亲到后面,他脸色已然很凝重,身后还跟着她的舅舅。
“阿父……”
“回去睡觉。”皇帝简单地说,又回头对沈岭说,“你跟朕走。”
玉烛殿摒绝所有服侍的人,皇帝亲手闩上门闩,回头对已经端坐在坐席上的沈岭说:“今日这场戏好看吧?”
沈岭笑道:“好看,抛砖引玉,颇有所获。”又说:“要李耶若继续出卖罗逾,就不能把罗逾逼到向她投降。”
意思很简单,若是罗逾顶不住压力,只能选择唯李耶若马首是瞻,到时候他们倒又结盟成功了。
皇帝问:“又要用李耶若来逼,又不能让罗逾害怕,什么办法?”
沈岭说:“无外乎‘深入虎穴’。”
皇帝的脸突然扭曲了,指着沈岭连名带姓地喝道:“沈岭!阿盼是我护在掌心里长大的,哪怕我去钻虎穴,也不能让她去!”
☆、第三十四章
沈岭毫不为皇帝逼人的气势所吓倒, 他澹然地自己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边品茗边问:“陛下你说,阿盼自十二岁生辰过后, 是依然那么幼稚淘气,还是感觉变了个人似的长大了?”
皇帝对这位舅兄,本来就是色厉内荏, 被他这话一问, 刚刚的怒气就卸了大半,回答说:“自然是感觉长大多了。她小时候淘气的那样,我和她阿母又没怎么管她, 酿得到了十二岁还是个不靠谱的孩子。倒是下半年来,确实觉得她长大多了。”
他紧跟着又来了一句:“但是,那又怎么样?丢到一群人精中去历练她,她还不行!万一感情上真的让罗逾那小子给骗到了怎么办?情字最伤人的!”
沈岭冷笑道:“哦, 那陛下以为,你护着阿盼一辈子,嫁你指定的人, 她就一定幸福了?就一定不在情字上受伤了?今日她发的话、往日她做的事,你觉得她绕得开罗逾?”
皇帝馁然:确实绕不开。
沈岭继续说道:“前车之鉴犹在!阿盼再给你们俩护着不见风雨, 就和以前一样任事不懂,却也会慢慢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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