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铮人站在阶梯上,依旧愕然,但还是对他伸出手,“你怎么来了?”
他为什么来,这简直是明知故问。
但上了船,童延才发现女秘书嘴里的“聂铮自己出海”是什么意思:出去散心的的确只有聂铮自己,但船上还有俩工作人员,一个人驾驶员,另一个应该是安保。总之,套聂铮身上,这“独自”的概念跟别人不一样。
那两人见他闯上船,神色各异。童延打着陪伴孤家寡人的主意来,到场却变成了蹭着出去游玩,难免尴尬。
但要是能被这点尴尬难住那就不是他,因此,他的回答很简单,“带上我。”
拔锚起航,他跟聂铮去了船头。
聂铮这天还真是出海的打扮:带领子的短袖上衣配着条浅褐色帆布短裤、白底的帆船鞋。一副飞行员款式的墨镜把俊朗面容所有能称之为情绪的细节都遮住,十分冷峻,充满距离感。
童延没有准备,只能光着脚上去,太阳镜也是聂铮给他的,大日头底下,船身一体的白,不遮一遮,眼睛的确晃得难受。
聂铮还在他头上扣了顶渔夫帽,连防晒油都递到了他手上,“涂这个。”
做完这一切,聂铮视线没在他身上多留,转而眺向阳光下的海面。
男人所有行为看起来都正常,但童延就是知道,聂铮心里依然不好受。
童延捏着防晒油瓶子在手心颠来倒去,听了片刻的海浪声,对身边的男人说:“公司的事儿,你没错。”
按他的理解,为把老聂送回家养老,聂铮也算是费尽心思,但刚品尝到胜利果实,当儿子的却突然得知,家里的纠葛,亲爹一开始也是受害者,聂铮能好受才怪了。要不,聂铮为什么没急着去办股权转让手续。
男人利落的短发被海风掀起来,露出光洁的前额,没转头正面看他,只是脸朝他的方向微微偏了下。
有些事说过了没人性,老聂的确是惨,惨在哪?去世的那一位,跟老聂一块儿长大,还被宠得比老聂本人更像少爷,就算不提什么爱不爱,那人也算是老聂的弟弟,亲人被人害死,老聂性情大变,耍手段报复,童延完全想得通。
但这不是重点,童延想了想,说:“反正,云星由你当家,算是众望所归……公事是公事,你没来之前,老聂纵着明煊横行霸道,公司就连二线艺人日子都不好过。老聂的确苦大仇深,但这些人都是指着出头才跟云星签约的,来了,却一直被打压,他们做错过什么?他们多无辜。”
老聂报复聂太太不算事儿,混吃等死也全凭自己愿意,可一码是一码,既然公司都办起来了,对投其麾下的众人完全不负责任,这就是错。老聂仇恨难平,但冤有头债有主,拖累不相干的人,算是怎么回事?
有这样开玩笑似的董事长,江山易主是迟早。如今,怎么怪得了聂铮。
童延把这道理又在脑子里过了一次,这次理得更顺,“不管怎么说,他弄出的烂摊子,你在给他收拾,”见聂铮没出声,伸手扯了下男人的袖口,“我说的,你明白?”
聂铮侧头瞥了眼童延的手,很淡地笑了下,“我知道。”但转瞬,嘴唇抿得更紧,眼光放空,落在更远的海天交接处。
聂铮并不觉得自己入主云星是错,在商言商,他这个行为符合竞争准则。
眼下,心里过不去的是,他入主云星的初衷。
他确实本身就有投资影视业的打算,这是两年前就定下的计划,区别只在于从哪入手、怎么做。他为什么会挑云星?一来,他也是聂家人,人脉就是资源,从这儿开始,他更好入手,背后的利益关系更好理顺,前景也更有保障。
再往下推,他为什么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出手?如今反思,聂铮不能否认自己对父亲恨过。
他回国前,对女儿已经全然失望的外祖父欲言又止地扔给他一句,“你回去……如果能,照顾照顾你妈妈。”于是他就按自己的方式“照顾”了,他是带着倾轧的心思靠近老聂的,即使他母亲再不可理喻,在他的潜意识中,老聂的放浪荒唐是造就这一切的本源。
可如今真相就在眼前,他母亲才是罪魁祸首,单凭一己之私,出手就毁灭几位无辜者的人生,下地狱也不委屈她,可他竟然武断地偏向这个恶魔。
想到什么,聂铮侧过脸瞟一眼身边的大男孩儿,随后,眼光又回到远处起伏的海面,“以前,我让你整夜抄八荣八耻,你抱怨过我吗?”
童延浑然不知聂铮为什么问起这事儿,讷讷答,“你那不是为我好吗?”
“但本质是压迫。”聂铮声音很沉。不管他初衷是为什么,以当时的情形,他开口,童延就不能不做。
童延完全摸不清聂铮出于什么旧事重提,但这事实在没什么可抱怨,憋屈吗?当时还真有那么一点,可是童延越往前走,越知道是什么叫阶层,他不管不顾地闯进一个自己本来够不着的圈子,不憋屈才是怪事吧。而且遇见聂铮,到现在他占了多大便宜?不管以前如何,他还是比大部分人幸运吧。
因此,童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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