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纪的办公室，分为上下两层，在魔法与科技共同发展的未来，各自应对不同领域的医疗设备。宣戚知道禹纪通常待在上层的神秘侧，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一条不为人知的小径──通往禹纪办公室的门口。

    挂着寄生果的小门，是用榕树树干做成的，门上仍留有诡谲扭曲的纹路，以及黑幽幽的树洞，就像是老人枯瘦皱纹遍布的脸在无声的呐喊，这条小径也爬满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植物，有一些甚至如有生命力般，蠢蠢欲动。但是宣戚已经熟悉了这里，虽说当初还恐惧着，现在可以做到熟视无睹了。

    宣戚站在门前，却幽幽地叹气──邢许鸽了他，虽然似乎是因为生病才不能陪同，但是，要宣戚自己一个人面对禹纪，还是……

    禹纪和他的助手，佟凉，三人是极好的朋友，宣戚因为工作原因而不能常聚，但仨人友情并未因此而形同陌路，或许比不过邢许与阎森两人曾经同赴战场、同生共死过，但是也极为难得。

    所以，宣戚如今才有些怨念。

    毕竟太过熟悉了，身体上的问题，在面对友人时，更觉羞耻。

    就在他踟蹰不定之时，门内响起了声音。

    “是宣戚吗？怎么站在外头不进来？”

    ──啊，被禹纪发现了。

    顾不上更多理由，宣戚硬着头皮推开门，走进了只用烛火点亮室内的房间内。

    熟悉的空间，从前只会让宣戚感到放松与安心，望着坐在沙发里的禹纪，现在却只觉从脚底升起忐忑与陌生的局促不安。

    ──会怎么看待他这副“不正常”的身体呢，禹纪……

    明明几天前与邢许厮混在一块，只想更加沉沦，但是直到站在这里，宣戚的所有幻想，自我欺骗全被现实打破，他根本无法无动于衷、顺其自然。

    他内心深处，依旧以拥有着双性身体为耻。

    “怎么站在那里不动？又在想到恶作剧了？”禹纪回过头，奇怪地看着正沉思的宣戚，平时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偶像，今天看上去却颇为严肃与安静，让禹纪一下子发现了宣戚的异样。

    “啊、啊？抱歉，我在想……工作上的事。”宣戚回过神，露出勉强的微笑。

    “是啊，你最近不是说有通告，不能来玩吗？”禹纪摇了摇头，宣戚沉迷玩乐，这项活动甚至被放在第一位，禹纪知道如果不是成为歌手也是宣戚梦想之一，大概他就是“玩物丧志”那类人吧。

    “工作，暂时忙完了。”请了三天的假，放学员们自生自灭练习的宣老师。

    “这样啊，”禹纪露出原来如此的模样，不过，“我今天有一项检查，待会就不能留你啦，要不你去找佟凉吧，他新买了很多全息游戏，你应该喜欢──顺道让他过来上班。”

    宣戚心里一紧，“检查？”

    “嗯，邢许和我预约的，而且事关遗迹的产物，可以当作一项新的课题，说不定到时候能申请到更多经费。”医生说着自己的打算，发现宣戚欲言又止的模样，“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看宣戚似乎也不是在打什么奇怪的恶作剧的主意，扭扭抳抳的，和平时大咧咧的大相径庭。

    就算上次一直腹泻，宣戚也是呲牙裂嘴地向他讨药，一点也没有身为偶像的心理包袱，现在这样子，着实新奇。

    “邢许……”医生眼中正在被观察的宣戚，眼神飘忽，嗓音也有些混乱，不像平时的语调，似乎是因为提到自己不愿意听的，让禹纪愈发好奇，“邢许是不是和你说过，会带一个人过来。”

    他的语气莫名肯定，原本禹纪出于保护当事人的秘密，先前并未告诉宣戚今天会有第二人到来。

    禹纪脸色也有些古怪：“是啊……呐，宣戚你，是怎么知道的？”

    宣戚张了张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手指不安分地扯着衣摆，望向了一旁摆放着魔法药剂的架子。

    神秘侧医疗办公室，因为魔法有各式各样元素的缘故，所以稀奇古怪、五颜六色、形状扭曲的产物都是常态，但是禹纪整理的和楼下科技侧一样整齐有序，就像精心设计的展品屋，而同样是堆满药剂的屋子，和那些巫师家却根本不同──混乱、阴森、到处黏满奇怪的黏腻的液体，就像是蛇一般的爬虫类，更像腐烂的蛆虫，令人望而却步。

    “因为，”宣戚缓缓说出一个让禹纪错愕的答案：“因为那个人是我。”

    禹纪带笑的嘴角，僵在了脸上。

    少年看见医生平日里举手投足间的沉稳被打破，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真的？”话一说出口，便感觉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我是说、我是指，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禹纪慌张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了，毕竟，他见过的大场面多着呢，很清楚如何让自己处于冷静的情绪，这是一位医生必备的素质。

    宣戚只能敷衍地笑笑，或许更像是自嘲，“哈，我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我。”

    禹纪想起自己前天甚至还吃过瓜，对着邢许幸灾乐祸──没想到另一位受害者是自己的友人。

    这不是说，宣戚和邢许……

    “没事，我会治好你的。额，阎森那里的数据报告已经给我了，我想没几天应该就能研究出结果了。”吧。毕竟是遗迹的神秘物品，鬼才知道解药能不能做出。

    或许医生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偶像，也和研究男发生过难以言喻的关系了。

    宣戚在听建阎森这个名字时，表情有些不自然，禹纪只当作是宣戚说出自己是那位惨遭遗迹产物迫害的患者而脸色难看，他拍了拍病床，故作自然道：“你先在这里躺着，和平常一样就行，别害羞啊。”

    宣戚瞪了禹纪一眼，“谁说我害羞了，只是怕被你当成黑历史嘲笑好嘛……”接着依言平躺，经过刚才的刻意调笑，心绪渐渐平稳。

    “哈哈，我知道啦。”禹纪发出爽朗的笑声，只是面上看起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就是了。

    “宣戚，待会检查要把衣服脱下来。”禹纪的声音在隔帘外响起，宣戚呼吸一顿，慢慢坐起身，退去衣物。

    “话说，邢许他不是要陪你来吗，怎么就你一人。”要是有第三人在，禹纪觉得他应该会更加自在一些……

    或许现在禹纪面对他，还是有些尴尬吧，一直找着话题同宣戚聊天，不像平常毒舌腹黑的样子，宣戚觉得有些有趣。

    “他好像生病了吧，”宣戚嘴角微抽，提起邢许就会感到郁闷，所以语气带着些微不悦。

    “是吗？生病了应该一起来我这里才对……”

    宣戚：……

    “你和邢许在交往？”

    宣戚：？？？

    “哈？！怎么可能。”宣戚好笑地回答，“那时候只是一时冲动，我和他才没有……”宣戚声音嘎然而止。

    仔细想想，邢许的面孔却浮现脑海中，不可否认，宣戚很喜欢邢许动情时的模样，还有在他变成双性人时露出可靠的一面，都让他很有好感。

    但是，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不是。

    “这样啊。”禹纪没有再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