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章玉

    晚上并未起雾，月亮不一会便爬上梢头，将路上的两人，身影拉得老长。

    章玉心中懊恼万分，却不知如何开口，表达歉意。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平日在海捞做短工，也只是在柜台帮忙对账。

    今天竟不由自主地做起小二来。

    一路上，两人默默不语，脚下一刻也未停。

    待上了官道，章玉借着道别时分，开了口。

    “对不起。”他不敢正视她的眼睛，目光躲闪，“还有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母亲。”

    柳柳看着他，心里的郁气，终于找到出口，“章玉”。

    她直呼他名。

    “我以往真是半分都不了解你。”

    柳柳的平静却让章玉愈发不安。

    他听她说，“我发觉我喜欢的更多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你，而不是我面前这个你。”

    她还说，“你也一点也让我看不清楚。”

    章玉的心，随着她的话，一点点往下坠。

    是呀，这才是他。

    表面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内心却时常怀揣着不堪的想法。

    明明就喜欢的要死，却总是带着偏见，用恶语中伤她。

    章玉望着柳柳的背影，一股绝望甚至要渗透到骨子里。

    他想，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柳柳的呢？

    是刚搬至静安区，用冷脸吓走她的时候，还是每日晨起上学用余光瞥身后隔有一段距离的她的时候？

    章玉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他得知自己母亲摔伤，赶至医馆，看到将人送至医馆并耐心陪同看病的柳柳时，他明白，一直以来他都错得离谱。

    之后的日子，章玉发现：如果刻意躲避一人，即便在学堂如此小的地方，也是极难相遇的。

    章玉每日早起了不少，但是总是不能与柳柳同路。平日里难得能在食堂与操场碰见柳柳，可她总是对他视而不见。

    章玉首次为这种境况而苦恼万分，却丝毫没有办法。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到年关。

    虽说家里无任何亲戚来往，但除旧迎新的习俗总是免不了的。章妈妈老早便出门置办年货，而章玉则留在家中，清理门前的积雪。

    章玉兀自心不在焉地扫雪。这时，只听不远处几人说笑着往这边走来。

    章玉的注意力霎时被吸引住。

    是柳柳、文岚及沈三三人。

    看见柳柳对沈三万分友好的神情，章玉只觉腹中酸意横生三分。

    柳家与章家仅以官道相隔，柳家处在西边。柳柳平日上学均要横穿官道，并经过章玉家。

    但见他们朝着章玉的方向走来，手中拿着牛筋制成的拍子，章玉便知他们是要往学校去打羽毛球。

    此时恰逢积雪清理得差不多，章玉有心一同去，却不知如何开口，便只装模作样地大声咳嗽几声，引起注意。

    柳柳几人也自是早看见了章玉。

    柳柳本是不愿作片刻停留，岂料那沈三却兴致颇高，像个没事人一样，上前去同章玉寒暄，好似两人之前并无龃龉。

    “兄弟，扫雪呐？”

    沈三上前去拍章玉肩膀。

    章玉勉强对他一笑，应了声，他只当沈三是前来炫耀的。

    谁知沈三接着说，“天气如此冷，不若你同我们一起去学堂打球热热身子，如何？”

    “不要！”

    “好！”

    柳柳与章玉一同出声。

    几人略尴尬。文岚与沈三对视一眼。

    “他还要忙着扫雪。”

    “积雪已清理完毕。”

    两人又同时开口解释到。

    ***

    学堂的操场处，除了露天活动区，还设有室内运动区，以应对雨季的户外运动课。

    征得假日护院大爷的同意后，几人便进了场地。

    沈三跃跃欲试，他高兴地说，“正好我们四人，不若我们两人配对，来一场对打。”

    沈三在其余事上不着调，但对于运动一事倒是与生俱来的情有独钟。

    文岚，觉得提议不错，便随声附和。

    谁知沈三那没皮脸的家伙，接着说，“那好，我同章玉一组，岚岚你和柳柳一组，我们公平对赛，如何？”

    文岚当即给了他一脚，“公平个屁。”

    章玉看着那两人，总觉哪里不对，还未及细想，便听文岚说，“你我一组，章玉同柳柳一组。”

    沈三刚欲反驳，便接到文岚威胁的眼神。

    双人对打刚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

    天气太寒，几人虽是步行到场地，但手仍被冻得不太灵活。

    好容易热好身，沈三与文岚在配合上却不尽人意。

    二人互相要么踩脚，要么撞到。

    每每埋怨对方。

    不过氛围倒是轻松不少，柳柳看着俩活宝，也忍俊不禁。

    章玉盯着她的侧颜，一时移不开眼。

    待沈文二人吵完，运动继续。

    相对于对面二人的手忙脚乱，柳柳这边则是有条不紊。

    柳柳位置稍稍靠前，负责拦截近球。

    章玉在后方，每当球远时，柳柳便会默契地微低身子，交与章玉，章玉则富于技巧地打回。

    然后，文岚那方便是一阵手忙脚乱。

    “你怎么不接球？”

    “我以为你会接。”

    “蠢！”

    沈三被骂得默不作声了。

    这厢，胜利的两人则，不由自主相视一笑。

    然后，柳柳似是意识到什么，又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章玉心头一阵失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文二人配合愈发默契。

    运动健儿沈文与有着武术底子的文岚，逐渐显露出优势来。

    而章玉这方则体力渐渐不支。

    沈三奋力将球打出，球朝着柳柳方向飞去。

    柳柳自是沉稳迎战。

    岂料未注意到脚下暗处的一滩积水，然后一滑，脚一歪便摔倒在地。

    柳柳的脸霎时变得惨白，捂住脚踝，低声呻吟。

    章玉见状，当即扔下拍子，冲过去。

    他蹲下身子，想要查看柳柳的伤势，却无从下手。

    大益国虽民风开放，但前提是两情相悦。

    此时文岚与沈三也已赶到这方，一脸担忧。

    文岚见章玉一脸犹豫，她转身便给了沈三一脚，“背过身去？”

    沈三一脸不解，“？？？”

    文岚催促道，“快点！”

    沈三依言。

    章玉这才下定决心，将柳柳的长筒袜缓缓推开。

    柳柳疼痛难当，并未阻止章玉的动作。

    只见随着长筒袜的下滑，雪白的肌肤渐渐显露，竟是比袜子还要白上三分。

    章玉不禁喉头一滑。

    只不过心中那点旖旎心思在看到那红肿不堪的脚踝时，便消失殆尽了，只剩下心疼。

    章玉才轻轻碰上那处，柳柳便疼痛难忍，呻吟出声，“啊~疼！”泪水早已蓄满眼眶，但强忍着没溢出来。

    章玉神情凝重，“不知道伤势如何，但定是不轻的。现在必须要送柳柳去医馆。”他转头对文岚说。

    “可以的，麻烦你送柳柳去。场地这边我去跟护院大爷讲。”文岚说。

    章玉细心替柳柳提上袜子，欲一把将她抱起。忽而又想到此去医馆，尚有一段距离。路上又积着雪。

    他便转身背对柳柳，“上来，我背你。”

    沈三转身见此说，“还是我来背柳柳吧。你不行！”

    然后收获章玉白眼一枚和文岚的踢腿。

    沈三还在张望章玉背着柳柳逐渐远去的身影，冷不防被揪住耳朵。

    他立马求饶，“姑奶奶，疼疼疼！我又怎么着您了？”

    “你行哈？你喜欢背人？好啊！我成全你。”

    说罢，文岚便趁其不备，跳上沈三的背，“走啊！架！！！”

    沈三欲哭无泪，忙不迭扶着她，稳住身形。

    真他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