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爷你这是??!!”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沈越不知哪来的猛劲,竟然拔步冲到桌前,一把揭开陶盖。虽然经过近十日的搁置,但骨肉过度炙烧的焦炭气味仍旧生龙活虎地窜出,众人不禁皱眉,唯独沈越毫无知觉一般,径自查看罐内什物。
“果然!”沈越咬牙切齿,回头问引章,“你确定这骨灰是沈鲤的?!”
晏如恰好赶到并撞见这一幕,连忙将妻子护在身后,慌张道:“引章有身子,化人场煞气重,我就不准她去。但丘公子是我亲眼……我亲眼看着被焚化的……”
程隐忍不住张望,待看见罐内情况,也是震悚不已——骨殖焦黑如炭。
这是中毒入骨的的症状。
沈越没耐心听晏如说下去,喝到:“钟太医呢!!”
“钟太医没能救回公子,深感愧疚。公子去后他就一病不起,现在应该在养病……”
钟太医老家就在江宁,沈越即刻发令,“程隐,走。”
烛影残红,窗边一老人对月哀叹。忽而院里枝摇叶动,侍立一旁的小童子上前阖上窗扇,嗓音稚嫩却稳重,提醒老人:“师傅,伤神也不要迎着风啊,进去躺着吧。”
老人摇头,就要推开小童,房门突然被猛地撞开:“钟太医!”
老人起身,看清来人,似早有预料,作揖问候:“沈爷。”
沈越铠甲未去,兼之此刻来势汹汹,可谓单刀直入了,只听他厉声叱问:“钟老,你若念旧情,就把阿鲤真正的死因告诉我。”
钟太医不慌不忙,支开小童:“去药房看着火候。”待小童退下,老人才问,“沈公子年纪轻轻,不幸夭折,老朽不能令其回生,深感愧疚。但常言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还望沈爷……”
“胡说八道!”沈越打断钟太医,怒极下竟罔顾老人年迈,抽出短剑,锋刃抵在老人脖颈:“你今天要不说出真相,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老人垂下眼睑,平静道,“再过两天,就是老朽的米寿了。这几十年行医,我看遍人间生死,你当我还会惜命?”
“呵呵。”沈越冷笑,手掌一翻,剑锋随之反转,程隐吓得张大了嘴——沈越竟将剑尖触在自己咽喉,“沈家于你恩重如山,钟老不惜命,但总归会爱惜我这沈府血脉的性命吧。钟老,别瞒了,你就点个头,告诉我,是不是阿鲤让你下毒的。”
钟老全然不复方才的镇定自若,摆着手,犹豫间,沈越竟毫不留情,将锋刃刺入皮下,血珠颗颗,坠地有声。钟老跌跪地上,求饶道:“沈爷快把剑放下,我说!我交代!”
沈越抽出剑尖。
“没错,确实是沈公子授意我下毒的。”
为和钟太医平视,沈越也跪坐在地,并问:“他什么时候跟你串通的。”
“就是沈爷带着沈公子回到江宁的那一天。”
沈越回想,赫然想起那日寻壑撒娇,要自己出去帮引章收拾被摔碎的碗筷,而后,明明正在跟钟太医切磋寻壑病情的殷姨娘也被打发出来,室内就只剩下寻壑跟钟太医。沈越问:“他跟你怎么说?”
钟太医自袖内取出一些膏药,拿手帕蘸了,贴上沈越仍不断冒着细流的血口,并答道:“沈公子看出了了我不愿你‘堕落’,自毁前程,在你们出去后,他跟我说他有办法令你回头是岸。我问是什么办法。沈公子就说,只有他死了,沈爷才会安心。而后,沈公子要我在他的药里下慢性毒药,他说沈爷对我是绝对的信任,绝对不会怀疑我的用药。沈公子本来的打算,就是在沈爷眼皮底下,渐渐死去。”
沈越胸膛已是难以抑制的波涛汹涌,可仍然不放过一丝细节:“本来的打算?那后来的打算是?……”
钟太医竟畏缩着看了沈越两眼。
沈越怒极:“说!有一个字眼假的,我这后半生都不好过!”
“沈公子怕您回来,见他病重,为了方便照顾而再度辞去功名,所以听到您平安归来那日,他就……他就服下了砒霜。”
程隐目不转睛地看着主子,生怕他冲动下再有闪失。却见沈越听完钟太医这番交代,竟冷笑出来,可眼中却水光泛滥,大颗热泪前赴后继,簌簌滚落。“所以,那些什么‘中邪’的名头,都是他的布置?”
“这个……这个老朽实在不知。”
是与否,不重要了。
因为沈越已经明白了很多。
沈越突然明白,一直以来,尤其最后那几日,无论自己如何要寻壑的承诺,寻壑为何一概避而不谈,或者转走话题。
沈越突然明白,临出发那日,寻壑反复叮嘱沈越——好好吃饭。
沈越突然明白,寻壑死前,为何叮嘱引章,一定要把所有骨灰,抛洒出去。
沈越突然间懂了寻壑哼的那首歌: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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