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是你控股,一句话的事。”恒钧烨挑眉看他,神情似笑非笑,“一个搁置了四年的鸡肋项目,让出去对新远也没什么损失吧?”
“既是鸡肋,你要它干什么?”容少宸不甘示弱,语气咄咄逼人,“惯会强取豪夺的恒公子几时开始心慈手软了?”
他的嘲讽像掷到一堵墙上,又飞快地反弹回他自己脸上——恒钧烨眼中闪动着幽幽冷光,反问道:“那就要问问地产金童容大少四年前为什么不顾董事会反对执意竞拍这块鸡肋,甚至专门成立了新远建投?”
容少宸被击中靶心,脸色一黯,无话可说,只能瞪眼。
营山的整体开发权是新远拍下的第一个项目,甚至可以说新远就是为它成立的——当时他还没有控股容城,董事会的反对让他无法一意孤行。
拍下了,就搁起来四年没动工,原因还是因为营山确实很鸡肋,没资源,没典故,连土特产都没有,景色也无甚特别之处,硬着头皮开发它极有可能白扔钱,他被人称为地产金童不会连这点都看不清楚。
现在恒钧烨冷不丁问出来,让他怎么答?难道要如实告诉他营山是座坟,埋着一段情,而自己一度脑袋进水曾想给它立个碑?
看他脸色阴晴不定,恒钧烨知道再逼问下去就要踩进雷区炸得灰头土脸了,遂见好就收,赶紧转移话题:“新远重组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无可奉告。”换了话题同样让人神经紧绷,容少宸用软硬不吃的抵触态度警告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恒钧烨挑眉看他,微微一叹,问:“我的条件就这么难以接受?”
容少宸不想再回答第二遍了,直接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恒钧烨站起身来,一步跨到他面前,高半个头的身高优势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跟他说的话一样让人讨厌——
“少宸,你这个人啊……太纯粹,也太固执,一步也不肯退让,这样会很辛苦的。”
这腔调活像大佬在哄骗无知少女供他金屋藏娇,让容少宸后背一阵恶寒,想起传闻中恒应征那浩如烟海的红粉军团,就觉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看似感同身受的关切下全是见不得人的私欲,虚伪又恶心。
斯文人不想保持修养了,轻飘飘地回他一句:“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恒钧烨确实是一朵奇葩,被骂了不怒反笑,还笑得很开怀,笑够了就拉过容少宸的手握了握,正色道:“营山给我吧,你的心愿,我来替你实现,还有,留给新远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不要意气用事。”
一个张狂任性到尽人皆知的家伙竟然教训他不要意气用事?容少宸几乎被气笑了,那个破条件有什么可考虑的,跟这人搞地下情换恒业重组新远吗?他容少宸还没落魄到这种地步吧!
知道针锋相对只会激得对方狂性大发,容少宸也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丢人现眼,他回想了一下他的大秘是怎么拒绝别人的,干脆把人家的圆滑柔婉生搬硬套过来:“你知道我做不到,就别为难我了吧。”
恒钧烨额角抽了几下,伸出手似乎想捶他,又硬生生忍住了,脸色十分古怪。
本着礼尚往来的态度把这个瘟神送到电梯门口,容少宸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提醒:“营山北坡的岩层面断裂面与山坡方向一致,山顶不能建大型度假山庄。”
恒钧烨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神情五味杂陈,像是欢喜又像是失落,低声说:“你总是这样心软,让我怎么死心?”
容少宸心想艾玛那一套果然有效,对付恒钧烨这种没进化完全的物种,迂回比强硬更管用,他看着对方无可奈何的一张脸,用艾玛哄甲方的态度敷衍地哄他:“最后一次,以后不会了,慢走。”
恒钧烨果然对这种避实就虚的套路话无计可施,狠瞪了他一眼,悻悻地离去。
容少宸的心情终于开始放晴,思忖着少铭那边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也该把他的大秘调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本正经地虐一下结果还是不可救药地走向了沙雕,感谢竹叶奶太太友情提供封面,拯救懒鬼功德无量(恒:你不能恨我!你不能因为我这么爱你而恨我!容:没吃药?艾:恒哥你拿错剧本了!)
第21章
连好几年不过问公司事务的恒应征都觉得儿子脑壳有包,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杀到他的住所兴师问罪。
“放着赚钱的项目不要,非要挑那个赔钱货,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恒应征打着酒嗝,醉眼朦胧地看着儿子那张英俊迫人的脸,心情十分郁闷。
他曾经以为成功控制了这个儿子,对方从年少轻狂的荒唐岁月中浪子回头,如他所愿地和小男朋友分手,扛起家业,走上正路,做到了一个优秀的接班人所能做到的极致,那些曾经看他笑话的人瞠目结舌,纷纷转成艳羡,让他这几年着实扬眉吐气。
“地产金童”容少宸算什么!恒钧烨的胆识魄力、心机手腕远胜过那个在温室中长大的贵公子,如果他愿意,容家早被他按倒在地无法翻身了,可是偏偏……恒应征灌了一杯苦酒,心中暗恨不已。
谁能想到他这个蛮横凶狠的狼崽子竟然是个世所罕见的情种,阳奉阴违地蒙骗了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对容家那个小子旧情难忘!
直到他的股份被蚕食,职权被架空,心腹干将接二连三被调离重要部门,核心业务被恒钧烨的团队把控得滴水不漏,他才惊觉他已经没有什么筹码来要挟儿子听话了。
蛰伏数年,蓄谋已久,他这个不肖子似乎已经忍到极限,也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不惜代价挽回他离散十年的旧情人。
他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直白地给出个让人气结的答案:“钱算什么,我要的是人。”
昏庸至此,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种东西竟然是他恒应征的儿子,真是祖宗八代的脸都要丢尽。
可惜他说什么都会被当成耳边风,愤懑之下,唯有借酒消愁。
“别喝了。”恒钧烨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颤抖的手指,不由分说地取走酒杯,“你招呼都不打就跑过来,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关心一下我的私生活吧?”
恒应征虚张声势地瞪他,嚷道:“谁管你那些破事,我要见我孙子!”
恒钧烨眉毛都没动一下,像讨论天气一样满不在乎:“杰森不在这儿,你又白跑了一趟。”
恒应征像被人抽掉骨头一样瘫倒在沙发上,被酒色掏空的皮囊不复曾经的儒雅风流,无论怎么精心保养都挡不住岁月在他身上脸上留下沧桑与颓丧的痕迹,曾经意气风发的地产大佬此时风度全无,可怜兮兮地嘟囔着:“你在国外生个孩子捂六年,我这个当爷爷的看都没看过一眼,你他妈不就是报复我当年拆散你和容家那小子!?现在好不容易盼到杰森回国,你还把他藏得严严实实的,我就这么一个孙子……钧烨,算爸求你,爸老了,斗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你们想怎样我也没法管了,我就想见见杰森,你要我手里恒业的股份,我不是已经转给你了吗?”
“那只是让杰森回国的条件。”恒钧烨平静地看着这个曾经像一座山一样挡在他路上的老人,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结发妻子离他而去,身边的莺莺燕燕捞够了钱也纷纷上岸走人,儿子简直是上辈子仇敌投胎处处跟他作对,女儿将嫁为人妇,只剩下个素未谋面的孙子,成了他孤独而寂寥的晚年时光中唯一的念想。
“你还想怎么样?”恒应征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油然产生了人为刀俎的凄凉感。
恒钧烨迎上他爸祈求的眼神,一颗坚硬如铁的心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只淡淡地说:“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安排你们见面,但是现在不行,我不想节外生枝。”
听听,这是人话吗?!恒应征气得咻咻直喘,恨声恨气地问:“怎么算时机成熟,等你把容少宸弄到手?嘿,你是怕他知道这事不肯给杰森当后妈?别犯傻了儿子,这圈子里哪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他听不见你那些小道消息?”
说到最后忍不住幸灾乐祸,想像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十年辗转反侧终究一枕黄粱,让恒应征莫名快意。
可能父子是天生的冤家对头,看到对方的挫败就心里暗爽,然而这次他失算了,恒钧烨不仅没恼,还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肯的。”他低喃,声音又温柔又邪恶,“我有办法让他点头。”
容少宸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脑袋进水了,他通知陈意兴和恒业办理项目交接,自己挑了个工作不忙的下午,翘班前往营山。
他说不清原因,好像一扯上那个人,所有的事都是失控的,无法用正常逻辑来归纳整理。
营山公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杂草丛生,有些路段还产生了塌陷,别说飙车党,连徒步驴友都不怎么来了,彻底无人问津。
车开到半山腰,路况实在太差,容少宸弃车步行,沿着斑驳的旧路慢慢往山上走。
植被越发葱郁,密林间隐约可见松鼠和锦鸡的踪迹,道旁的荆棘上挂着浆果,山花随风摇曳,滚落一地晶莹的露珠。
当时容城董事们都反对竞拍这个没什么开发价值的项目,连他父亲都惊动了,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在投资决策上看走了眼,容少宸烦不胜烦,干脆成立了新远建投,以全新的班底另起炉灶,终于如愿拿下这个项目。
拿下之后,他发热的头脑很快冷静下来,几轮评估,数次规划,最终只得将这块鸡肋束之高阁。
现在被恒钧烨拿走了,他心里终究是有些遗憾的,就好像心中某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被窥探了一样,就算对方是这些秘密的共创者,也依然让他心绪难平,这才鬼迷心窍一般,独自前来重游旧地。
他还想抢走多少属于他的东西?十年光阴还不够一个人释怀吗?容少宸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也理解不了他的行为,他们多少次悍然交手又在休战的间隙相安无事,直到对方直白地提出重温旧梦的要求,容少宸才惊觉他以为两不相干的十年,竟然始终纠缠着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那些逼得他不得不全力应对的明争暗斗,如同附骨之蛆一样挥之不去的宿命敌人,让他警醒,让他兴奋,也让他根本无法把那个男人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驱逐。
即使远隔万水千山,恒钧烨从没停止过在他这里狂刷存在感,现在更是野心勃勃地想把他的一切都据为己有。
凭什么呢?就为弥补你少年时求之不得的执念?
他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余情未了,就算有,也被决裂时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破坏殆尽了,身体上的创伤可以慢慢愈合,一度心碎到几乎死去的疼痛却从来不曾淡忘,那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容少宸一生最惨烈的教训,足够让他后半生清醒自持,不再被任何浮光掠影的错觉扰乱了心神。
登上山顶时已至傍晚,容少宸披了一身夕阳晚照,感觉冰冷僵硬的心一点点温暖起来,他看着四周幽深的树林和半人高的野草,手指轻轻捻起一根垂落的枝条。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见证过那段忘乎所以的疯狂,恒钧烨的h2总是停在这个地方,他们曾小心地试探、激烈地纠缠、纵情地交/欢……如今重归故地,景致不同往日,斯人面目全非。
容少宸在草地上坐到夕阳西下余晖散尽,才如梦初醒,发出一声低柔的叹息,清冷的眉眼间笼上一抹淡淡的失落,他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草叶,踏着暮色准备下山。
营山已不再属于他,连同那段悲欢交错的记忆,都到该从心里剜去的时候了。
还没走下山顶,有人疾步冲了过来,猛地在他面前停下,深棕色的眼眸似嗔似喜,灼灼地盯着他,让他猝不及防,蓦然乱了心跳。
恒钧烨!
男人像是一路跑上来的,气息微喘,汗湿额发,带着一身来不及收拾的焦躁,就这么撞上他同样来不及掩藏的伤感。
两个人相对而立,良久无言,恒钧烨突然低咒一声,向前一步将他揽到怀里,手臂像铁钳一样勒得他险些窒息,汗味包裹过来,滚烫的气息吹拂着他的耳畔,在他颈侧激起细小的战栗。
“我看到你的车,就赶紧跑上来了。”男人把怀抱收得更紧,让他无处可逃,低哑的声音带着热切的渴望与磨人的痛楚,“我抓到你了!少宸,我抓到你了!”
也许从过去到现在,他们每一次相遇,都是失控的开始。
在缺氧中头晕目眩的容少宸再也唤不回他脱缰的理智,在暮色四合的山顶,在晚风轻拂的故地,他迟疑着、颤抖着伸出双手,抚上旧情人汗湿的结实后背,慢慢扣紧,绷白了每一处关节。
作者有话说:
车呢?车停在半山腰开不上来了噗哈哈哈哈!有没有真车?那必须是没有的!这年头开隐车都要提心吊胆啊有木有!虽然作者也想看恒总把容总按在地上摩擦个八千字,泪……脑补吧老铁们……
掏出积灰的板子画了个大头,当咸鱼真的太难了比高数题还难
第22章
等他们双双冷静下来,天已经黑透了,躺在齐腰深的草丛里看星星,星空亘古如一,人间恍如隔世。
也许是物极必反,在庄重严肃的办公场所经常一言不合就翻来滚去的两个人,如今在这个极致暧昧的地方,在这温柔撩人的月色下,竟然一本正经地谈起了公事。
“少宸,我们之间的争斗该停止了。”恒钧烨双手垫在脑后,闲适慵懒,轻描淡写地递出橄榄枝,“我本人随叫随到任你宰割,犯不着再拿公司出气。”
容少宸低低地“唔”了一声算是回应,对峙多年,他几乎忘了是谁先开的第一枪,反正来来往往,都不肯率先投降就是了。
“新远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不肯罢休,非要逼出一句准话。
“捷径走不通,就正常ipo吧。”容少宸睫毛轻颤,眼眸倒映着璀璨星河,“总之谢谢你的好意。”
“你这个人……”恒钧烨哭笑不得,撑起上身侧躺着瞪他,“怎么这么倔啊?未来的形势你应该有感觉吧?”
容少宸叹了口气,无奈地点头。
地产行业飞速发展十来年,地价攀升,房价疯涨,这台庞大的利润发动机足以引来各方资本觊觎,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逐利而来,他们这些行走在刀刃上的守业者,必须不择手段地发展壮大,才能在随时到来的冲击中保住一席之地。
所以他等不了五年让新远走正规程序ipo,才会动了借壳的念头——新远是他一手缔造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样,欣欣向荣,却浅薄稚嫩,不像容城那样树大根深无惧风雨。
没想到却冒出个搅局的人,莫名其妙地替新远挡了一灾。
“是我太心急了。”容少宸不得不承认他被这种无法摆脱的危机感逼迫着,在做出决策的时候并不完全理性,“新远的未来不能寄托于外人伸出援手,还得靠自身实力。”
“外人?”这两个字刺痛了他,恒钧烨双眼微眯,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看着他,容少宸偏过脸来,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眼底一片坦然。
这次是他败下阵来,恒钧烨压着火气,试图曲线救国:“你要是觉得无功不能受禄,那就帮我个忙如何?”
“什么忙?”
“我们两家合作,接手云溪郡。”恒钧烨踌躇满志,态度坚定得仿佛他要拿下的只是别人园子里一颗白菜,而不是那个烂尾近十年的千亩大盘。
“云溪郡?”容少宸不禁动容,一下子坐起身,先是惊诧,继而是不能自抑的兴奋,仿佛胸中有一簇火焰被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点燃,烧得他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那是葛宏达毕生的遗憾,也是s市地产行业未愈的创伤,如果他们联手能够让这艘巨轮再度扬帆远航,让这颗盛世明珠重新绽放光彩,那该是多么快意的事!
容少宸几乎陷在对方炽热的目光中无法自拔,他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面前的坏小子也是这样双眼发亮,带着笑问他:想不想来点刺激的?
“认识你……”容少宸带着几分感慨,声音轻得几乎随着夜风飘散,“果然是我这辈子最刺激的事。”
若即若离的温热气息撩动着他的感官,让恒钧烨一时忘情地抓住他的手腕,手指还不老实地挑进袖口,低沉的声音带着诱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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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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