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被请回皇子所,他也没有想到,礼部尚书和宗人令摆开阵仗,封赏下来的不是郡王爵,而是太子位。
感觉确实不太真实。
他默然迎上念浅安的视线,见念浅安一双大眼眨了又眨,不禁皱眉失笑,“怎么了?”
“刚才忘了问陈内监了。”念浅安蹭到楚延卿跟前,小小声道:“父皇拟制册封圣旨时,是不是喝了酒?”
傻龙偏到爪哇国的龙心突然偏回正道,册封太子这么大的事儿搞得跟随手发请帖似的,不喝假酒干不出来!
成功领会念浅安深沉吐槽的楚延卿:“……”
刚才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媳妇儿说得好有道理是这么回事?
媳妇儿太能贫,他果然被带歪了。
这种潜移默化要不得。
楚延卿边自省边伸手,一把将念浅安捉进怀里,低头怒瞪念浅安鬼头鬼脑的小模样,大手往下轻轻一拍,“哪来的假酒?谁敢给父皇喝假酒?越贫越不像话了,嗯?”
念浅安挺着腰躲,抱着楚延卿的宽背张开爪子挠,“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不过我也不准打我屁股!”
这什么恶趣味亲夫!
说出去羞死人哦!
念浅安满眼控诉,楚延卿被她看得俊脸微红,再次自省这种坏习惯同样要不得,大手一收抱着念浅安坐好,换上正色道:“要说是天上掉馅饼,其实不尽然。你只看父皇这册封旨意一出,朝中谁还在意魏家是忠是奸,谁还顾得上争论西域边关该战该和?
朝中如此,朝外亦如此。对百姓来说,尤其对京城百姓来说,朝堂遥远战事更遥远,反而是储君新立,值得议论值得关注。民心稳定,万朝来贺。届时行册封大典,突厥族若是派出使臣,父皇信手就能安罪名,突厥族若是不派使臣,正好便宜父皇挑刺宣战。”
主动挑起战火是一回事,师出有名的讲究是另一回事。
傻龙走一步看三步,臣子儿子全不放过,贼能算计。
念浅安心里吐槽,嘴里哼哼,“父皇又拿你做筏子。”
楚延卿挑眉低笑,桃花眼忽闪,“那又如何?这筏子可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做的。”
比如郡王哥哥们皇子弟弟们,以后再见他,就得视他为半君在先,拿他当兄弟在后。
念浅安心领神会,笑眼又弯又亮,“树恩,你这太子封得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她后知后觉,突然反应过来,亲夫简直比她表现得还淡定。
楚延卿答得云淡风轻,“母后是中宫皇后,我是中宫嫡子,即无大错又无大过且身智健全,得封太子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有什么好值得意外值得惊喜的?”
瞧瞧亲夫这傲娇样儿哟!
说得好像众望所归,傻龙从没冷落过嫡崽子似的!
矫饰起太平来即别扭又可爱!
估计衍圣公用来堵人的话,也脱不开这个套路。
念浅安一脸姨母笑,蹭过去亲亲楚延卿的脸颊,“那就恭喜我的太子殿下了!”
“我是不是也要恭喜我的太子妃?”楚延卿沉声反问,追过去贴着念浅安的唇瓣笑,“媳妇儿,如此我也不算食言对不对?”
妻凭夫贵,他没能给她预计中的郡王妃位,却意外带给她尊贵无匹的太子妃位。
念浅安笑眼更弯,表示很对,“还得多谢父皇有权任性,以后我一定酌情少拿父皇贫嘴。”
圣心难测真心是四字真言!
傻龙为君为父,一念令人生一念令人死,不仅掌控生杀,还左右着喜忧。
不畏皇权算个啥哟,赶紧扔了抱大腿啊!
念浅安决定从太子亲夫的大腿抱起,十分乖巧识趣地闭上眼睛。
子不言父过的楚延卿突然有点亲不下去:“……”
刚才又有那么短短一瞬间,他居然觉得酌情二字没什么不对是怎么回事?
他不仅被媳妇儿带歪了,还被媳妇儿带坏了。
楚延卿沉思片刻放弃自省,捧住念浅安的脸狠狠亲下去,连啃带咬即不浪漫也不温柔,惩罚似的亲完退开来,睁眼见念浅安眉心微蹙,神思迟钝地补上轻柔一啄,“弄疼你了?”
念浅安的回应也略迟钝,“没有啊?不疼,还挺……狂野霸道的?”
她表示偶尔这样亲亲很可。
楚延卿被她说得耳朵染红云,莫可奈何地抚平她眉心皱褶,“那为什么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又怎么了?”
念浅安苦哈哈地摸出内务府重新绘制的图纸,真情实感地嘤嘤嘤了,“树恩,我的豪宅,我们的豪宅,没到手就飞了!”
乐极生悲真心也是四字真言!
她呕心沥血修改的图纸全都白改了混蛋!
念浅安一脸“豪宅你好豪宅再见”的悲壮表情,“念妈妈已经买好树木花草,就等着挑个好日子叫齐人手往新府邸移植了。”
楚延卿听话听音,“……你难过的是花出去的钱吧?”
念浅安坚决承认,“……是的。”
“用了多少?我补给你?”楚延卿两句疑问哄得念浅安笑魇如花,气笑不得地继续哄道:“等搬出皇子所就不逼仄了,嗯?这次不用我们自请搬家,想来内务府已经开始着手修缮东宫,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该换地方住了。”
乔迁在前,大典在后。
念浅安边点头边好奇,“东宫有多大?”
楚延卿觉得媳妇儿好傻,语气透着嫌弃,“我又没住过。”
谁没事敢乱逛东宫,他只知道不会比皇子所小。
念浅安怀揣着对新豪宅的美好畅想,好心情半点不受影响,话题相当跳跃,“东宫是不是有权处理政务?父皇即便要宣战,也得在册封大典过后,父皇会不会让你插手战事的后勤调派?”
这是还惦记着让他再接再厉,三司结案后再立一功?
作为乍然得封的太子,确实需要抓住机会尽快立足。
光有名分太虚浮。
楚延卿眸色微沉,看着念浅安却笑意柔软。
他媳妇儿怎么这么好哄?
转头就忘了飞走的豪宅,一心关切起政事来。
“那要看父皇肯不肯让我甫一入主东宫,就插手军务了。”楚延卿话中依旧有所保留,亲亲念浅安的眉心温声笑,“这些事儿急不得。你要是好奇东宫是大是小,就打发人走一趟内务府,太子妃想看东宫图纸,内务府的人不敢不给。”
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有权任性吧?
念浅安顿生王霸之气,顺着楚延卿起身的动作轻巧落地,边递冠帽边问,“你要去御书房谢恩吗?”
楚延卿觉得媳妇儿更傻了,“头先接旨时三跪九叩还嫌不够?不用再特意谢恩。”
语气比刚才更嫌弃,大手却牵住念浅安不放,“送送我?”
第275章 放亮招子
“既然领了三司会审,就要收好尾。”楚延卿半道回的皇子所,这会儿还得回三司衙门,“刘大家擢升吏部尚书,我总该当面恭贺一声。等御书房散了,我就去见他老人家。午膳我去万寿宫陪皇祖母用。晚上不用等我,我约了桂仪用晚膳。”
不好直接找大军机靖国公,就找刘乾和徐月重喝茶吃酒,摸摸战事的底。
大中午叨唠陈太后,是想祖孙俩吃顿饭小小庆祝一下吧?
行程交待得这么清楚,是怕她担心吗?
念浅安笑得即窝心又贤惠,拉着楚延卿的手晃来晃去,“那我是不是该准备好茶点水果,坐等兄嫂弟妹登门道贺?”
“不急。你还能偷懒两天。”楚延卿先语带揶揄后意有所指,“七妹几个小的倒罢了,大哥他们若是进宫,多半不会来皇子所,只会先去后宫。”
朝臣可以质疑皇上,儿子不能质疑老子。
本来不被看好的六弟摇身变太子,毅郡王哥几个只能找生母聊聊人生了。
念浅安表示理解,“父皇突然自愈拖延症,难怪宫里宫外都措手不及。”
明明是乾纲独断,到她嘴里就成了效率低爱拖沓。
所谓酌情就是这么个酌情法儿?
楚延卿想笑不好笑,偏越回味越觉精确,本想吻别,低头却轻咬念浅安的小鼻头,“你就贫嘴吧!”
太子妃嘴巴厉害点,似乎不是坏事。
楚延卿咬完亲,长指流连地碰了碰念浅安水润的唇,“我走了?好好吃饭好好喝汤。”
身份改变心意不变,坚持要媳妇儿吃多点长胖点。
念浅安一脸无语地挥爪子,转身撸起袖子:豪宅成泡影,好在之前清点好的大件行李没白吃灰尘,家总是要搬的。
她全心投入打包大业,楚延卿前脚离开,皇子所各处宫人后脚蜂拥而至,轮流道喜分批领赏,御膳房的小太监们最积极,康德书身边的小太监挤出人群,掂着沾满喜气的赏钱,呆站半晌呐呐道:“是真的……皇上真的立了太子,立了六皇子为太子……”
天爷哟佛祖哟,康爷爷简直神了!
小太监激动得满脸红光,旋风似的搓进康德书的值房,脚下拌蒜一个踉跄,五体投地飞扑康德书脚边。
正叼着壶嘴偷好茶喝的康德书吓得肥肉一抖,“哟嚯!这不年不节的跟你爷爷行什么大礼呢?”
小太监顺势给康德书跪了,努抱康德书的胖大腿仰起小脸,敬畏胜过崇拜,“康爷爷!神仙爷爷!都叫您料中了都叫您说中了!您说要守在宫里,六皇子真就不用出宫建府,直接封了太子入主东宫!您可真是活神仙!”
“宫里多少贵人,要成仙也轮不着你爷爷我。”康德书一脚撅开小太监,将壶嘴怼到小太监的脸上,“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我这眼力介儿啊比旁人亮那么一点儿。”
小太监忙抱住茶壶,边倒茶边求教,语气无比虔诚,“求爷爷教小的!”
康德书撇眼看满脸殷情的小太监,啜着好茶慢悠悠道:“吃穿用度,我只跟你说一个吃字。后宫御膳房那头,你可知坤宁宫每月吃食有多精细有多繁琐?没有皇上点头,坤宁宫哪来的享用?皇后吃得好是本分,吃得精就是情分咯。”
旁人只看见椒房殿另立小厨房,却看不见皇上私底下给坤宁宫另开小灶。
他曾在先帝御膳房当过差,和后宫御膳房总管共过事,不然也别想套出这点隐秘。
小灶开了二十年,也瞒了二十年。
皇上对坤宁宫是假冷落还是真上心,可见一斑。
“皇上肯为皇后用心,对皇后所出的六皇子再冷淡也冷不了心肠。”康德书咂巴出满嘴茶香,“储君出自中宫的可能性,这就有五成了。六皇子一不傻二不残,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就又多了三成。单这八成可能,就够别的皇子望尘莫及咯。”
他难得把话说透,小太监仍听得愣怔。
“怎么?觉得我这理由太简单?”康德书小眼一眯呵呵笑,“表面风光谁都瞧得见,咱们这些拿锅拿铲的,就得瞧烟熏火燎底下的实惠。鸡鸭鱼肉菜,进进出出多寡精糙,里头学问且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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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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