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严厉呵斥,骂多尔济满口胡诌。
实则,不然。
多尔济所言,确属实情。
他骂多尔济,只是怕他童言无忌,戳破秘密。
漠西蒙古西藏信奉的佛教,一直有达/赖喇嘛传世的说法。
上一代达/赖圆寂后,其弟子会依照佛陀与达/赖留下的神旨,寻到达/赖的转世灵童,奉为新达/赖。
是以,又叫达/赖传世。
当年,莫日根与脱里这对双生子降世时,上一代达/赖正好圆寂。
其弟子寻到科尔沁王帐,要奉灵童回圣寺为达/赖喇嘛。
若是普通牧民,家中出了转世灵童,那自然是无上荣光。
可科尔沁郡王府不同。
郡王府在漠南科尔沁本就权势煊赫,地位不逊旗主。若再出个在漠西西藏政治与宗教地位都超凡的达/赖喇嘛,这等同把漠南与漠西联系在一起。
以清室对蒙古的防备,若真有了此般联系,皇帝怕是会整日不错眼的盯着郡王府,盯着科尔沁,盯着整个漠南。
而且,当时莫日根与脱里是生得一般模样的双生子,灵童只可能是其中一个。
若真放任其中之一被带走奉为达/赖喇嘛,那另一个,势必活不成。
——总不能,留一个与达/赖喇嘛样貌相似的人在外。若日后,这人利用这幅相貌为害,定会祸累达/赖。
当时,多罗郡王兄弟两为保全科尔沁,也为保全双生子,也不知如何暗地里打发了那些前来寻灵童的僧侣。
那些僧侣连双生子的面都未见到,自然也没明确指出双生子之中,到底哪个才是所谓的转世灵童。
可有些事,大概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随着莫日根长大,他分明从未受戒,随僧侣喇嘛学过诵经坐禅,却无师自通。甚至,还会了卜卦超度等得道喇嘛才会的本事。
班第只比双生子小一岁,双生子养在老台吉夫妻膝下,他养在多罗郡王王帐内。但两厢,也算得上是自小一处长大的。
莫日根的异常逃不过他的眼,自然更逃不过比他们年长六岁,且心思缜密的长兄达来之眼。
莫日根有异,算是郡王府几个小兄弟中,打小便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也是后来,长兄为何那般信任莫日根的推演卜卦,一门心思朝西去,想找法子入关寻心上人的缘由。
长兄已故去多年,班第对莫日根的恨意,也经由岁月逐渐揭开的真相与现实,慢慢演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否则,他也不至于让莫日根多活这些年。
如今,乍然听闻莫日根的来意,班第藏在最深处的暴戾恨意,又冒了头。
猛地暴起,双目绯红,拽过莫日根的领子,恶狠狠道,“谁许你乱给她卜卦的!”
“关心则乱,莫以怒气掩盖恐惧,伤身。”莫日根毫无惧色与班第对视,淡然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初,我给公主卜的那一卦四字?以及,她的命盘为何乱了?”
班第灰眸震了震,扯莫日根的手,先是握紧,后又缓缓松开,垂在身侧,攥成拳。
“说。”
莫日根抚平领口,恢复了几分悲悯神色,从容道,“白垩塔上,我赠公主‘早去早回’四字。”
班第闭目,不让莫日根看见自己眼中的震荡。
算起来,容温是在来归化城之前,见到莫日根的。
莫日根让她‘早去早回’,他却告诉容温,‘那达慕见’。
是以,容温尽数把莫日根的卦象抛诸脑后。一直等在归化城,等到了那达慕,也等来了无数麻烦与危险。
班第心绪起伏,激出几声猛咳,索性以手抵在唇边,哑声追问,“那你今日……”
“今日。”莫日根淡淡一笑,在口中慢慢咀嚼这两字,“今日我来得晚了,未在宜卜时间,见到公主面相。只方才你背她进去时,窥得几分。她右手覆着白纱,可是伤到了掌心?”
“是。”班第艰涩,容温那手,是那日被魏昇掳走时伤到的,尚未痊愈。
“难怪。”莫日根轻叹,“我道为何命盘全乱,原来是掌纹乱了,可惜!”
——手相又称万相之首,其中重要,不言而喻。
班第盯着靴尖,怔怔地问,“可惜什么?”
“富贵命散。”莫日根道,“今日我没瞧见她面相,也说不完全,只得两句。”
“半生樊笼,半生孤寡。”
莫日根此言一出,班第终是听不下去了,黑沉一张俊脸,猛然起身,脚下不经意踉跄一步,险些平地跌倒,他却仍走得头都不回。
莫日根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提了几分音量,“这卦,卜她亦卜你。你且记住,莫要行差踏错了。”
该放下时,便得学会放下。
班第犹如行尸走肉般,满目僵滞,一路往内院大步而去。
到门前时,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细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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