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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节

    谢茂讲述自己从白毛怪记忆中得知的海族常识,“童小姐,可否请你察看别的城市上空,是否有同样的‘阴影’存在?”
    他总觉得特事办的图谋不会这么简单。
    把海族引上岸一网打尽?太简单粗暴,容错率也太低了。只可能是目标之一。
    可惜,白毛怪也不知道古菲亚想要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只知道非常重要,关系到海族的生死存亡。否则,倒是可以倒推一下特事办的动机意图。
    前线战况全靠米粉用鬼眼观察到的图片传递回来,宿贞因诅咒重伤,其余修士道法无效,战局瞬息之间逆转,又回到了一帮子杀马特怪物追着宿贞跑的局面。宿贞此时狼狈极了,丁仪已死,她身负重伤又孤立无援,仗着经验几次从骑士手里堪堪逃脱,稍微战局激烈一点,她就吐血。
    衣飞石看了图片就默默扣住,并不让容舜着急。着急也没用,大家也不能飞过去。
    常燕飞倒是挺着急的,那是他亲姑姑。想让黑猫如法炮制开阴路,叫了半天黑哥,许诺一百箱猫罐头,黑猫也没出现。——把猫往水里扔,没挠死你就不错了,还指望它不生气任劳任怨?
    谢茂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真让宿贞被古菲亚怼死了,小衣只怕要遗憾很长时间。
    咒术这个东西,它本来就是无视距离的超限攻击。
    也不是一定要面对面咒人才管用。多少咒术大师做法千里之外,杀敌闺帷之中。
    谢茂刚刚点亮了诅咒系技能树,自认比常燕飞这个似懂非懂的半吊子厉害点,当即停下脚步,以七棵天地树筑成小型防护罩,开始在随身空间里的植物基因库里的寻找咒物替代品。
    想要一次性咒死古菲亚这个大boss,谢茂决定更谨慎一点,加上咒物更保险。
    集齐十二种咒物,各自炮制完毕之后,还缺一个施法器皿。这东西是越阴邪污秽越好。
    如今伦敦已成泽国,找东西极其地不容易,谢茂还是得从随身空间里找。问题在于,谢茂在未来所习皆堂皇道术,本身也不爱用邪法,他的随身空间里能有什么阴邪污秽的东西,可以充作施法器皿?
    谢茂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想起,在杭市勘察顶呱呱食品厂工程师杨守清死亡现场时,曾经被他收缴了一尊极其邪恶的弥勒佛像。那等邪物原本应该做法之后覆土深埋,一直以来波折不断,那东西居然就扔在随身空间里忘了处置。
    冥冥之中,似有天定。
    谢茂数息静心,将那一尊邪神弥勒佛像取出,把十二种咒物倒扣入佛像之中。
    这一次诅咒,他必须用自己的血肉作为咒力。当他拿出一把金柄银刃外饰诸宝的短刀时,在旁屏息凝神围观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太多。无非是割破手指,放一点心头血出来。
    下一秒。
    谢茂将左手小指齐根削断。
    常燕飞与容舜都惊住了,衣飞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不过,他仍是最镇静的一个,侍立旁侧一动不动,默默看着谢茂施法。
    “以吾骨血诅咒。速死,速死,速死。”谢茂用未来古音重复了三次死亡。
    他每说一次“速死”,就有一股鲜血从他尾指削落的断茬处飙出,落在咒物之上。
    通常咒术成功之后,天地间会出现元炁被调整后的异象。或是晴空霹雳,或是夏日飘雪。有时候天边突然地出现一抹云霞,也都可能是咒术成功的应征。
    谢茂施咒之后,没有一丝异象出现。
    常燕飞只觉得汗毛倒竖。
    他是修者,天人感应比普通人强,血淋在咒物上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一丝阴森的邪恶,那邪恶甚至抵住了他自身的阳炁,抵住了此刻光天化日之下的正大。
    常燕飞可是堂堂正正的雷法修者!雷法是一切邪法的克星。
    他居然被那丝邪恶摄住了。
    容舜则清楚地看见,被倒放着的弥勒佛像,突然睁开眼,露出了一丝极其邪性的微笑。
    轰隆——
    极远处,突然之间黑云压城,也不见闪电破空,突然就是一道可怖的炸雷声传来。
    暴雨倾盆大作。
    几乎是在短短的十几秒间,暴雨就随着云层侵袭而至。
    关闭捕猎之门后,城中的积水就不再增长,这一场降水量近乎变态的暴雨让海族们欢呼。
    它们喜欢水,它们需要水。倘若洪水彻底淹没这个城市,它们甚至都不必再战斗。参与追捕宿贞的杀马特们也露出天助我也的欢喜,口中呼喊着海神夷拉屠的圣名,嗷嗷打了鸡血,对宿贞展开疯狂追击——
    唯有古菲亚。
    她看着那场从天边压下来的暴雨,任凭暴雨敲打在身上,满脸不可置信。
    她漂亮的长裙以鲛绡织成,在水中根本不会显得湿润。洪水涨到了所有人的小腿肚,不说人类,连骑士的靴子都沾湿了,唯有她,海族女王古菲亚,她就似在艳阳高照的天气行走在草地上,始终光鲜亮丽,风度翩翩。
    暴雨就似瓢泼而下,把古菲亚的长裙浇湿。短短三秒钟时间,古菲亚就和所有人一样成了落汤鸡。
    更残忍的是,暴雨从旁人身上淋下,淌出来的依然是水。
    暴雨从她身上浇灌而下,濡湿衣裙之中,淌出来的竟然是一片片深色的血渍。
    多少暴雨淋在她的身上,她就淌出多少鲜血。鲜血将她脚下的洪水染红。她流出来的竟然不是海族怪物般的紫色鲜血,是鲜红色。
    “夷拉屠……”古菲亚睁不开眼,她努力想要抬头看天上的至高海印,“你要抛弃我了吗?”
    暴雨落在宿贞身上,她同样不可思议,伸手接住云层上泼下来的暴雨:“山川咒术。”
    咒术也分很多种。
    最常见的是巫神咒术,借用的是祖巫的力量。这也是最不可捉摸的一种咒术。
    因为,没有人知道祖巫是怎么想的,也不确定祖巫肯不肯借下力量帮忙咒人——祖巫看人就是全凭眼缘,血脉、资质都没用。而且,自从祖巫消失之后,有人说他们是都死了,巫神咒术威力大减,远不如上古时期那么威风。
    另一种,则是山川咒术。
    这是一种更类似于道法的咒术,以自身为引,调动天地山川的戾气,集中诅咒某个对象,等于借天地之力碾压蝼蚁。这种咒法既不易学也不易精,对天地本源的了解要求极深,很多人连门都入不了,遑论小成大成。所以,它虽然很厉害,学它的人依然极其地少。
    祖巫消失了,巫神咒术却拥有着完美的传承。山川咒术不依靠祖巫,它的修法却失传了。
    就凭着常燕飞那么二三不着乱七八糟的咒术教学,再加上海族那一批神秘的海魂印,谢茂就复原了整个山川咒术体系。以骨血为引,以山川戾气作刀,成功咒杀海族女王。
    “夷拉屠!”
    古菲亚发出尖锐的啸叫,直上云层,与天上的至高海印形成共鸣。
    “夷拉屠——!”
    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古菲亚衣衫紧贴躯体,满身血污,脸上也沁出鲜红的血水。
    她嚎叫着,悲鸣不止。
    一直笼罩在伦敦上空的两枚至高海印上下交叠,摇摇欲坠。古菲亚气竭倒地的同时,那两枚至高海印毫不留恋地破空飞去,沉落在遥远的深海之中,等待着下一任主人出现。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古菲亚。
    除了宿贞,在场众人甚至都不知道古菲亚死于山川咒术。
    古菲亚倒下的那一瞬,空气中的暴雨都似凝固了,只剩下哗哗拍入水中的寂寞声响。
    ※
    谢茂耐疼的功夫一直不怎么样。
    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就紧皱眉头,疼得额上冷汗淋漓。倘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简直都要忍不住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手了——断了一根手指诶,能不疼吗?
    至高海印飞去深海的同时,他面前的邪神弥勒佛像也咔吱一声,化作两半。
    衣飞石稳稳地接住了那一根还鲜活的断指,握在手里:“先生,您有办法……的吧?”
    “什么东西你都敢伸手!”谢茂捏住他握住断指的手,勒令他即刻松开。
    衣飞石腕间筋骨被死死掐住,按道理说,他应该在钳制下被迫松手。
    可是,地上的污水与大腿平齐,一旦断指掉下去了,就彻底被弄脏了。衣飞石能感觉到手心里断指火烧火燎的滚烫,似乎要烧透他的掌心,他还是不肯撒手。被谢茂掐得太狠,他硬生生地将手转过来,手心朝上握拳,托着那枚断指,看着谢茂。
    ——你答应我,不会把断指扔了,我才打开手心。
    “我自己能长出来,你是不是认为我傻?”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拿出采集手套戴上,“快撒手!”
    衣飞石还是不能将谢茂的断指随意抛弃。那是陛下的肢体,怎么能……扔了?
    他犹豫片刻,将装着阴阳灯的琉璃盒子取出来,将断指放进去,收回青玉简空间里,稳妥地放好。具体怎么处置,他还要想一想,反正不会随便扔在异国他乡,任凭腐烂。
    “我告诫过你。不该伸手的时候,不要伸手。”谢茂口气不大好。
    他左手尾指疼得半边身子都似不好了,戴着采集手套调整到修复功能,又看衣飞石握着他断指的那只手。大半个掌心都已经被烧得焦黑,隐隐带着一股肉香。——也就衣飞石这样无知者无畏,才敢去抓施术之后的咒物。连谢茂自己都不敢轻易去碰,收拾好即刻覆土深埋。
    身为臣下,珍重君上御体,衣飞石不认为自己做得哪一点有错。可谢茂拉着他的手训斥,他似乎就成了不懂事被父亲责怪的孩子,被训得极其难堪。明明他和谢茂的关系不是这样的。
    旁边常燕飞和容舜都假装没看见,一个假装看天,一个认真玩手指。
    “我错了。”衣飞石避着两个电灯泡,低声赔罪。
    他认为自己没错没有用,谢茂发脾气了,他就下意识地认错赔不是,想要哄谢茂展颜。
    谢茂阴着脸把剩下另一只采集手套套在衣飞石手上,同样调整到修复功能。谢茂没有说这手套是干什么用的,他沉着脸发脾气的时候给套上,想来衣飞石也不敢轻易摘下来。
    衣飞石知道该怎么顺谢茂炸起的毛,正要软语温声说几句甜话——
    “伸手。”谢茂突然对容舜说。
    容舜莫名其妙。
    围观的常燕飞也莫名其妙。
    衣飞石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上前:“先生,先生……”
    对谢茂迁怒秉性丝毫没有了解的容舜,已经很老实地把手伸了出来。干什么呀?
    啪——
    容舜懵了。
    围观群众常燕飞也懵了。
    谢茂居然还不撒手,拿着雷击桃木剑敲了容舜傻呆呆的手背第二下,修长白皙的手背被敲得通红,虽说不伤筋也不动骨,容舜平时练拳时强度还更大一些,但是……这是被打手背了啊?凭什么呀!
    衣飞石连忙把容舜红通通的爪子捂了回去,拉着他到一边:“不关你的事,对不住。”
    容舜这会儿都没明白这是怎么个脑回路,难道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老鬼先生不满意了?……他刚才不该低头玩手指,应该和常燕飞一起假装看天?玩手指很扎眼?
    衣飞石已将手摊在谢茂跟前:“先生,我……”
    谢茂看他一眼,将雷击桃木剑收回随身空间,态度很明确。
    就是舍不得打你,我才打你弟弟。
    搁谢朝,这会儿倒霉的就是衣飞石的心腹下属,且不是轻飘飘打两下手背就完事了。
    衣飞石头大如斗。谢茂大概是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从前衣飞石勉强在乎的人,只有石慧一个小姑娘,谢茂还没有无耻到打小姑娘的地步。
    现在容舜成了衣飞石纳入庇护范围的小弟弟,得,迁怒对象终于有了。
    你让我不痛快,我就打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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