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我并没有做什么。”屏逸从案边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将一个半尺来长的卷轴递到了她的面前,“拿着。”
“这是……”紫游伸手接了过来,将卷轴徐徐展开,低头看着上面,脱口喃喃,“《云中札记》?”
那上面记载着许多术法修炼的要诀,从最基本的到最高妙的,层层提升,逐步加深,不仅有精要的文字表述,还配有相应的习练动作图案,深入浅出,一目了然。
原来,昨天晚上他整夜未休,竟是一直在写这个?
“这上面的术法你要好好修习,以你的天资,应该不难领悟。”屏逸温和地道,“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好。”紫游点了点头,高兴地将卷轴收了起来,由衷地道,“我会按照札记勤修苦练的,绝不偷懒。”
“循序渐进即可,千万不能急于求成。”屏逸温声叮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这两天我要出趟远门,你好好待在宫里面,在我回来之前尽量不要外出。”
“出远门?”紫游不禁吃了一惊,“你,你要去哪里?”
屏逸没有回答,只道:“我很快就会回来。”
“那我……我能跟你一起去么?”紫游殷切地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慌。
屏逸微微一怔,缓缓摇了摇头。
“真的不能么?”她叹了口气,神情非常失落,之前的好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别担心,”屏逸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不在的时候,风雨雷电四位神使都会驻守在宫里,我已经吩咐了他们要好好照看你,你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去找他们帮忙,明白么?”
“……我知道了。”紫游沉沉点了点头,闷闷不乐,“你要快点回来哦。”
“我会的。”屏逸微微颔首,眉眼含笑——听说他要离开,她竟是这般不舍,她的心里面应该是有他的吧?
即将分别的两个人相对而立,默默无言,一时间楼中静谧无声,唯有天光云影在他们身边徘徊不定。
“这个……送给你。”片刻之后,屏逸忽然从怀里取出了一件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迟疑道,“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好漂亮的发簪!”看着他手上的那支古玉梨花簪,紫游不禁睁大了眼睛,深感意外,抬起头看着他,“是……送给我的?”
屏逸点了点头,抬手将那支玉簪插到了她的发髻上面。
“好看么?”她忍不住抬手触摸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看。”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屏逸眼底有复杂的情愫在流动,笑意里竟是隐约夹杂着一丝悲伤,轻轻道,“你要天天戴着它,就像我天天陪在你身边一样。”
“嗯……”紫游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
低头犹豫了片刻,她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抬手攀住了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屏逸一震,仿佛触电一般僵住了,低头深深地看着她,心中惊喜莫名。
紫游不敢与他对视,心口小鹿砰砰急跳,一吻得手之后,她立刻低着头溜了出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屏逸立在原地,默默看着仓皇逃走的少女,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翌日清晨,当紫游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碧霞宫了。
她一个人站在大厅里,隔着门上的珠帘,怔怔凝视着对面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心中无限落寞。
他就这么走了?走得时候也不跟她道个别……唉……
在他门前静静凝立了许久,她只觉得心灰意懒,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去做,对着他的房间幽幽叹了口气,转身飞下楼去,独自坐在千夜梨下,倚着树干发呆。
不远处的亭子里,风雨雷电四位神使聚集在一起,正在观察着千夜梨下的少女。
☆、都市言情神君的新宠
掌风使飞廉为四大使者之首,是位身材高瘦、面容清癯的老者,因为行事稳重,所以深得云中君信任。
掌雨使滂沱,俊美儒雅,头脑灵活,喜欢烹茶煮酒、琴棋书画,凡是云中君喜欢的东西他都喜欢,凡是云中君厌恶的东西他也深为厌恶,因此被其他神仙戏称为云神的影子。
掌雷使显震,浓眉大眼、威武刚猛,虽是个彪形大汉,但骨子里却带着几分孩子的顽皮和淘气,最是让云中君头疼。
掌电使行光,从外貌上看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然而其人面容冷峻,向来不苟言笑,行事雷厉风行,颇有有少年老成之风。
这四大使者皆得云中君悉心栽培,法力高强,为云神之左膀右臂。
云中君离开之前,将宫中各项事务一并交与他们四人打理,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要确保那个小丫头的安全,不得让她受到丝毫伤害,既是云中君一再叮嘱,他们四个自然不敢怠慢,万一那个小丫头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他们可不好交差。
话说自打那个小丫头来到碧霞宫,他们四位使者与她的接触并不多,一来是因为忙于正事没工夫去理睬她,二来嘛也是由于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小毛丫头而已,云中君乐意将她带回来当小草小花似的养在宫里,那就随他高兴呗。
然而,听说她在濛沬之渊诛杀苍邪一事之后,他们却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对她的关注也逐渐增多。
自从上次屏逸从下界回来,他对那个小丫头的呵护可谓是与日俱增,他们四个旁观者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有些羡慕和嫉妒。
不过,那个丫头为人倒还不错,没有恃宠而骄,对他们四位使者也一直尊敬有加,这一点倒是让他们觉得非常舒服。
有时候,他们也会趁着屏逸外出之际,故意使唤她做一些杂事,以此来减轻心中的不平衡。
原本以为她会生气,甚至怀恨在心,却没想到,每一次她都答应得非常爽快,似乎很乐意为他们效劳,对所有指派给她的差事,她都完成得一丝不苟,让他们几乎无可挑剔。
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他们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率真可爱的小丫头,愿意真心地接纳她、和她做朋友。
只是屏逸身在碧霞宫的时候,他们却不敢随意与她接近,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到他,到时候受苦的还是他们。
有一次,掌雨使滂沱特意把那个小丫头叫到了千夜梨下,想依着她的模样作一幅画,她听说之后很开心,欣然表示同意,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可是就在滂沱即将画好的时候,屏逸突然从外面回来了,看得此情此景,他皱了皱眉,冷着脸走上前,二话不说拿起画来就撕了个稀巴烂,然后将手里的纸屑扬在了滂沱脸上。
滂沱僵在当地,一头雾水,愕然看着发火的人,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惹恼了对方。
“你这画的是她么?”屏逸面无表情地瞪着他,沉声一字字告诫,“以后再敢乱画,我就废了你这双手。”
“为……为什么?”滂沱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忍不住问,“主尊是嫌我画的丑?……不应该呀,我那画得不是挺好的么?以前您还赞赏过我的画技呢。”
“反正不许你再画她!”屏逸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带走了那个丫头。
相比之下,滂沱的经历只是小菜一碟,根本不算什么,显震的悲惨遭遇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那一次,屏逸被东君召去议事,恰好不在宫中,显震心血来潮,趁机化成了凶兽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藏在幻波云池下面,在那个丫头走过来的时候,突然间就从池中跳了出来。
那丫头被他吓了一大跳,惊得目瞪口呆,手里握着的书简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显震忽地伸出巨爪,一把将她抓了起来。
他见那丫头不停挣扎、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不由得暗自得意,正想张开血盆大口佯装要吃她,忽听背后有个声音冷冷斥责:“你在吓唬谁呢?!”
是主尊?他怎么回来了?糟糕!显震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放开那个丫头,老老实实地现出原身,向云中君认错。
“掌雷使?”那个丫头惊讶地看着他,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失笑,“怎么是你呀?吓了我一跳呢。”
显震满脸羞惭,面红耳赤,尴尬地笑了笑。
“你还真是童心未泯哪!”屏逸板着脸,冷冷审视着下属,“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想让我把你当做恶兽除掉么?”
“显震知……知错了,请……请……”在屏逸面前,显震总是会莫名紧张,一紧张说起话来就结结巴巴,“请主……主尊恕……恕罪!”
那丫头见状,忍不住吃吃地笑,上前拉着云中君的衣袖为他求情:“云,掌雷使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就不要责怪他啦,好不好?”
“你别管,”屏逸瞄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回楼上等我。”
那丫头虽不情愿,却不敢不听,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蹭回了云梦楼。
她走之后,屏逸转回目光盯着显震,神色是少有的严肃:“平时我不怎么拘束你们,你们反倒任性妄为起来,再这么下去,碧霞宫都要被你们给拆了。”
“属、属下,不……不敢,”显震连忙躬身俯首,解释,“我……我只、只是……”
“去警幻洞中反省一个月。”屏逸冷然打断了他,根本不想听他多说,语气里充满了警告,“你记着,如果再有下次,你就待在里面,别想再出来了!”
作为惩戒,显震被屏逸封在警幻洞中一个月,每天都跟里面的幻兽进行殊死搏斗,被放出来的时候累得几乎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经过那两次事件之后,他们几个越发捉摸不透屏逸的心思,不得不越发小心翼翼地对待那个小丫头。
此时此刻,他们几个聚集在亭中,凝望着那个在树下发呆的少女,心中想法各异。
“哎,你们瞧那丫头没事吧?”掌雨使滂沱首先发话,语气里难掩关切之情,“她都在树下待多久了?怎么看上去跟丢了魂似的?”
“你呀,瞎操心……”掌雷使显震白了他一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要她完好无缺地待在宫里面,爱干嘛干嘛呗!反正主尊只是让我们保护她,又没让我们管束着她。”
掌风使飞廉微微蹙眉,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丫头,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气,竟然让主尊如此上心。不过,她一个女仙久居在碧霞宫里终归不妥,迟早是要搬走的。”
碧霞宫里居住的都是男子,唯有她这么一个女仙。曾经青女也在碧霞宫里待过,但没过多久就被月神召入了广寒宫。
天界法条规定,神仙男女以天河为界划定宫室,安守本分,各司其职,日常不得杂居共处。
紫游未获仙籍之前,栖居于碧霞宫也算情有可原,但如今既然已经被正式册入仙籍,那么按照天条,她理应搬出碧霞宫,去银河彼岸的女仙之所居住。
只是现在她没有品阶位分,身份低微,又不怎么受重视,其他神仙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既然云中君愿意将她收留于宫中,他们又何必多言,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仙娥白白得罪云中君,这多不值当。
“云中君会放她走么?”滂沱看向飞廉,摇了摇头,“我看够呛。”
飞廉捋了捋灰白短须,沉吟道:“那丫头乃是焰灵神族的后裔,根骨奇佳,颇有天赋,以后绝非池中之物,他日若是飞升获得品阶,怎可继续留在碧霞宫?到时候云中君不想放手也得放手。”
滂沱听得此言,不由得沉默下去。
掌电使行光倚着亭柱,抱臂而立,此时终于开了口:“你们有没有觉得主尊他……有些变了?”
变了?其他三位神使不由一怔,诧异地看向了那个少年。
“怎么变了?”显震一脸茫然,忍不住问道。
行光皱眉想了想:“主尊以前神色总是淡淡的,万事不萦于怀,就像是平静无波的大海,可是现在却……”
“却怎么样?”显震瞪大眼睛,忍不住催促,“你倒是快说呀!别婆婆妈妈的……”
“现在只要一牵涉到那个丫头,主尊的情绪就会出现强烈的波动。”行光看着三位同僚,询问,“你们发现没有?”
听了他的话,其他三位使者不由得愣了一下,回想起之前种种,倒是的确如他所言。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滂沱看着他,面露疑惑。
“随便说说而已,也没什么意思。”行光对着同僚摊摊手,颓然叹了口气,“反正主尊的心思从来都没有谁能够看透。”
滂沱摇了摇头,一时无语。
在他们四人闲聊的时候,紫游已经离开了树下,回到了云梦楼上自己的房间,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这时,大厅里突然有个声音高叫起来:“云中君!云中君!——”
☆、第八十一章:风波起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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