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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也好。”林孝和平静的说道:“颜探长,不关我的事,是中环警署需要我协助调查。”
    “黎民佑你是不是一定同我做对!你知不知我背后是边个!”颜雄脸色铁青的朝黎民佑说道。
    黎民佑撇撇嘴:“褚家那位太平绅士,仲有姓宋的那个死扑街嘛!做对又怎么样?你像当初杀了我干儿子柴花超一样,现在在这里一枪干了我?来呀?不敢?不敢的话,要么回你的油麻地,要么跟我去中环差馆。”
    颜雄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枪套,青筋一根根的凸显出来,望着林孝和,又望望黎民佑:“老子既然杀了你干儿子,就不怕你黎民佑!林孝和去边度,我就去边度!中环差馆,好,走呀!驼龙活着我都不怕他,死了变成鬼,我仲怕他来叼我?”
    林孝森从陈律师的电话中得知林孝和被警方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走之后,就再也没有睡着,联系了林孝和的夫人之后,等天明之后,早饭都没有吃,过海赶去油麻地差馆先与林孝和见见面,可是等赶到油麻地差馆后却扑了个空,林孝和已经去了位于港岛的圣以马诺医院。
    再次过海返回港岛,到达医院见到彻夜未眠的朗尼时,朗尼摊开手,对林孝森说林孝和去了中环警署。
    林孝森再想赶去中环差馆时,都已经上午九点钟,数百名打着“血债血偿”“杀人灭口”条幅的工人,在制造业总工会主席梅家盛的带领下,正沿着中环主干路朝劳工处前进。
    不知道哪个工人,认出了昨日去劳工处发放加班费的林孝森座驾,顿时人潮汹涌,试图拦下他的汽车,林孝森无奈之下让司机掉头,按照自己三哥之前让陈律师交代给自己的吩咐,前往劳工处先快速解决这批工人的诉求。
    而在林孝森抵达劳工处时,被福义兴的人恐吓一夜的香嫂,则拎着个手包,畏畏缩缩正朝着林家大宅走去。
    香嫂感觉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个噩梦,本来正帮忙叠林逾静母女的衣服,突然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等醒来时,面前六七个凶神恶煞,袒胸露腹,纹身遍体的大汉。
    先报出了香嫂顺德老家的地址,再把顺德老家的父母,弟弟,侄子,侄女等等名字全都说了出来,如果香嫂不按照他们的话去做,香嫂不止自己准备被卖去澳门妓寨,全家性命也都难保。
    如果是往日,哪怕是与林逾静困顿在鹅头山小楼里,香嫂也不会被这些人吓到,林家在香港名望够大,不要说林家亲人,就是林家的下人,尤其是香嫂这种十几岁就自梳做了住家女佣的下人,那也不是普通江湖人所能招惹的。
    可是昨晚那些大汉说的话,却让香嫂心惊肉跳,他们说林家贩卖鸦片如今终于等到了报应,林孝洽被抓,林孝和被抓,林孝则躺进了医院,天亮后连林孝森都收拾掉。
    不管这些话是真是假,对方用自己家人做威胁,香嫂只能乖乖就范,好在对方也没有折磨她,只是交代她天亮后悄悄回林家大宅,对那位林孝则,林孝洽的生母郑瑞莲说几句话,只要话传到,以后绝对不会找她的麻烦。
    看到林家的园丁开门修剪门外的灌木,香嫂勉强朝对方笑笑,低着头进了林家大宅。
    可是对方交代的那几句话,说给软弱好脾气的郑夫人听,又有什么用呢?
    第四零九章 阶级与规则
    林孝洽脸色阴沉的坐在水警总部一间审讯室里,对面前的两名讯问自己的便衣说道:“我说了我在码头只是吹吹风聊聊天,那艘船有什么违禁品与我无关,林家从来不碰这种生意,仲有,想问话,让你们的上司来见我,而且没有律师在场,我没有其他的话要讲。”
    坐在左面的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朝林孝洽笑笑,把手里的钢笔放下:“我想林先生你误会了,我们的确属于警队序列,但是我们工作的部门是政治部,与其他侦缉警员的性质有些不同,不知道林先生你想见的上司,是警务处长,还是保安科科长?”
    林孝洽没有被政治部的名头吓到,双眉一挑,不屑的说道:“政治部又怎么样?就能因为我站在码头上,所以能把经过码头的货船违禁品算到我头上?抓奸都要抓在床上,后生仔。”
    “政治部的确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政治部可以以某些合理理由,拒绝你要见律师的要求,而且比起香港警队其他部门,政治部不需要证据确凿,政治部只需要对林先生你有所怀疑,并且拿到部分证据,就能要求你配合政治部的调查,而且你不能拒绝。”另一名政治部警员合起桌上的记事本,抬头对林孝洽说道。
    林孝洽被这两个年轻的警员搞到心头火气,自己从口袋里取出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把烟雾隔着桌子朝两人喷去,双手重重撑在桌面上:“讲大话的差人我见过很多,但是对我讲大话的差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可能是我一直做正当生意,所以与你们这些人接触太少,几时差人都可以这样嚣张?不能拒绝是吧?好呀,要不要现在拉我去打靶?!吓我?鬼佬都不敢对我这样讲! 再讲一次,让我的律师来见我!”
    被带回水警总部之后,迟迟没有人理会自己,自己要求打电话让律师赶过来,也被人无视,等了足有两个小时后,才冒出两个看起来绣花枕头一样的年轻人询问自己,而且上来就是一种认定他林孝洽是橡胶树种的接货人语气。
    林孝洽的涵养已经算不错,换成年轻些的林孝森,说不定当即就能与这两个警察骂起来。
    “我们的询问没有结束,不会答应林先生你的要求。”手里握着钢笔的警察语气肯定的说道。
    林孝洽重重拍了下桌面,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那我自己去打电话!”
    刚走出两步,他就听到一种熟悉的声音,那是手枪打开保险时发出的声音,林孝洽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望向桌前已经站起身的两个政治部警察:“你们两个小差佬敢用枪指向我?当自己是鬼佬英国兵呀!”
    其中一名警察已经举起手枪指向他,另一名则声音平静的说道:“林先生你应该冷静些,我们不是鬼佬,不过我们是英国国籍,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政治部与警队其他部门最大的不同,就是,香港的中国人,无论贫穷富有,在我们眼中一样,因为我们不需要靠各位有钱的中国人派规费。如果等到他鸣枪示警,你也不会被关入羁押房,而是会直接转入九龙观塘位于军营内的政治部小型监狱,所以,我劝你还是要冷静些,配合我们的工作。”
    林孝洽立在原地几分钟后,慢慢走回座位前坐下:“激将法是没有用的,有人想让我短时间内被你们困住?没那么容易,说我是接货人,好,证据呢?”
    “这是几张照片,林先生慢慢看。”看到林孝洽回到座位上,警员收起配枪,从桌上的文件袋里取出三四张照片,推到林孝洽面前:“这是政治部拿到的证据,恕我直言,林先生,对警队其他部门而言,几张照片也许没有说服力,但是对政治部而言,已经足够。”
    林孝洽拿起照片,第一张是和安乐苏文庭等大佬被军警扣押,第二张,是他与大咀才在茶楼见面时的照片。
    “和安乐多名成员在马来亚联邦涉嫌走私违禁物资,以及今晚这艘货船上那名抛洒树种的水手拥有和安乐背景的消息,我想你不是刚刚得知吧,现在能谈谈了吗?林先生?”
    ……
    “告诉各个证券公司,等交易所的大门打开后,第一时间把希振置业与福兴橡胶的股票通通抛出去,要让所有人看到我们不顾一切准备套现离场的样子,不要有所保留,我们要告诉所有人,林家这次麻烦大了。”乔纳森戈尔把手里的英文报纸扔回桌面上,拨通罗转坤办公室的号码,开门见山的说道。
    其实不用这个英国佬吩咐,罗转坤也知道该怎么做,早早就已经联系了几个证券公司,包括之前谈妥帮兆丰贸易融券的怡和系证券公司。
    不过此时乔纳森戈尔打来电话,罗转坤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准备再吃进?”
    “吃进?这种烂股票买来干什么,当然是赚一笔转身就走,看都不再看一眼,这才符合我们的风格,什么蛇吞象,吃下希振置业,全都是幌子,我们就是要通通抛掉。”乔纳森戈尔咧嘴笑着说道。
    “这么多消息,股票也许会被停牌。”
    “当然会停牌,大概开市半小时后就会停牌,所以半小时内你要动作快些,尽可能多卖出一些,林家干了些让英国人不开心的事,所以英国人开的股票交易所,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我想上午停牌,午餐后就会恢复,到时你仍然要把气势做足,让抱有幻想的上海人都沉不住气,纷纷抛售时,等怡和出来收拾残局。”
    “怡和?不该是我们吗?”罗转坤在电话里愣了一下:“你是说林家的股票……”
    “罗先生,这里是英国的香港,你要知道,在阶级面前,规则与合同都不值一提,唯一的规则就是,在香港,无论我们与林家哪一方会笑到最后,英国人都要拿到好处,这就是我和宋先生上次去见约翰凯瑟克聊的话题,而林家显然没有宋先生这样的认知,所以,怡和对宋先生的好感要大于林家,林家出事,作为第二大股东,怡和如今已经有了正式接管希振置业的合理理由。”
    第四一零章 郑瑞莲
    “香嫂……不,还是叫灵姐儿好了,难得你有时间回来转转,六……她那里如今不忙?说起来,家里的老人越来越少,这些年添了不少新人进来,可是总瞧着他们不如你们当初做事稳重。”林家的二夫人郑瑞莲从小花园里散步回来,见到在自己房门外立着的香嫂,有些欣喜意外的开口说道。
    当年林希振在世时在林家做事的佣人或者其他手下也好,随着林希振去世,先散了一部分,等到香港沦陷,林家去广州避难,又散了一部分,而后林孝则,林孝和,林孝森回港主持家业,把林家的老人又遣散不少,填了很多新面孔,随着年纪增长记忆力减退,郑瑞莲能叫出名字的林家下人已经就快要没有,大多数都是她年老后来的林家,与她没有过于深厚的主仆情谊。
    对这个已经很久不见的香嫂,郑瑞莲印象深刻,香嫂夫妻两人都是林希振收养的孤儿,拣到的日期甚至郑瑞莲也记得,因为那天是她产下二儿子林孝洽的日子,林孝洽刚刚产下来,林希振正吩咐管家为阖府上下大派红封打赏时,有个下人回报说,林家大门外今日又多出两个弃婴。
    有钱人家门外多出一两个弃婴,那时候好像是家常便饭一样,下场往往也都是有钱人家让下人帮忙把孩子送去福利院,有些心善的,会留给福利院三五块钱做弃婴的米粉钱,当做了件善事。
    自己生林孝洽那天,林家门外先后多了两个弃婴,一男一女,结果林希振因为得了儿子心中高兴,没有把两个弃婴和往日一样送去福利院,而是觉得这两个孩子有福气,所以养在了林家,男的取名叫游香,小名叫香哥儿,跟着林希振的手下学拳脚功夫,想着以后当作忠心可靠的家生子帮忙出海贩鸦片,女的取名叫奉灵,小名叫灵姐儿,就留在府内,跟着家中的住家女佣学厨艺,学规矩,十六岁时,两个弃婴都已经长大成人,在府里精明伶俐,做事得心应手,被林希振安排结了婚,林希振甚至说过林游香和灵姐儿等三四十岁时,就是林家的男女管家,奉灵也在成亲之后,被改口称了香嫂。
    林希振喜欢这两个孩子,还特意安排人帮两人按照被抛弃时留下的纸条和信物,找到了林游香和灵姐儿的各自父母亲人,给了两人父母一笔钱,去乡下置地,也让两个人更加感激,愈发死心塌地留在林家。
    可惜婚后一年,林游香第一次出海就没能再回来,死在了鸦片贩子的火拼中,年纪轻轻的香嫂成了寡妇,干脆就彻底梳了头发不再嫁,专心在林家做下人。
    可是为了避免沾染晦气,大房那边也就不再让她帮忙做事,后来香嫂又在郑瑞莲的房内服侍,可是服侍了没多久,可能是大房那边开口,把她赶去服侍林逾静的起居,后来林逾静出嫁,更是直接被安排一起送出了门。
    对香嫂,郑夫人一直觉得可惜,命不好,也是个苦命女人。
    如今看到许久不见的香嫂出现在林家大宅,郑夫人走过去想要挽起香嫂的手亲热的说话。
    香嫂却有些勉强的笑笑,犹豫再三,最终却噗通一声跪在郑瑞莲面前。
    郑瑞莲被香嫂的动作吓了一跳,让身边的下人帮忙把香嫂拉扯起来,香嫂眼里挂着眼泪不说话,郑瑞莲摆摆手,吩咐两个女佣先去远处回避,这才捏着香嫂的手感慨说道:“受了委屈?家里遭了灾?你跟着六小姐这些年吃苦,我都知道,六小姐那里也是缺钱少食,你如果缺钱用,说来给我听听,我自己补给你个一两千块救急也可以。”
    她以为香嫂来见自己,是因为家中遇到了什么缺钱或者受委屈的事,不敢去见洪兰芳,所以偷偷想让自己帮忙。
    “二夫人,有人绑了我,威胁让我回来给您送信,说如果我不答应就去乡下找我家人的麻烦。我父母兄弟那些亲人,我这些年已经对得起,当年父母把我抛弃,是老爷和夫人你们慈悲把我养大,我不想回来传他们口信,可是……可是让我传的消息,我又实在有些怕,所以忍不住还是走了回来。”香嫂抹着眼泪说道。
    郑瑞莲瞪大眼睛:“这还有没有王法,有人绑了你?什么口信。”
    她是个传统女人,没有大世面,在她印象中,除了林希振死于非命之外,林家以后就一直风平浪静,哪怕日本人打来香港,林家举家去广州,也都没有广州当地人敢欺生招惹,更不用说林孝则,林孝和两人回香港执掌林家之后。
    “他们让我告诉您,三少爷使阴谋诡计,先让大少爷出了车祸差点死于非命,现在又让水警把二少爷抓走……”香嫂低着头,抽泣着说道。
    郑瑞莲身体微微晃了两下,开口打断香嫂时,声音都带了颤抖:“阿则出了车祸?阿洽被差人抓走?”
    林孝则出车祸时,特意叮嘱林孝和,不要告诉两位母亲,免得让她们担心,只让林孝和告诉她们,自己去了日本谈生意,所以郑瑞莲真的不知道自己儿子出了车祸。
    现在听到自己两个亲生儿子,一个差点死于车祸,一个身陷囹吾,还能勉强立在这里,已经算是她活在林家见过不少大场面历练出来的底气,寻常女人恐怕早就已经哭的不成样子,或者干脆惊昏过去。
    香嫂的手都被郑瑞莲抓的生疼,担心对方惊怒交加承受不住,此时在旁边扶住对方身体,急忙解释道:“二夫人,也可能是那些人故意让我来吓您,当不得真……让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真假。”
    “对……对。”郑瑞莲回过神来,眼睛定定的望向香嫂:“阿则阿洽他们不会出事,不会出事,我先让人去问下大夫人,如果家里出了事,她一定知道。”
    香嫂迟疑了数秒,再次开口:“可是,那些人讲,是三少爷设计了大少爷同二少爷,大夫人那里……”
    “我让身边人亲自去外面打探一下。”郑瑞莲深吸了口气,朝香嫂露出个笑脸:“不会的,阿则自幼就被大夫人视如己出,养在身前,她怎么会让……会让阿孝去算计他呢。”
    最后半句话,如果不是郑瑞莲咬紧了牙齿,几乎讲不出口。
    第四一一章 林孝和打出的那个电话
    “宋先生,我刚刚得到消息,黎民佑,颜雄已经把林孝和带去了中环警署。”从外面打完电话的纪文明走回问询室,向宋天耀说道:“警队政治部成员已经带着福义兴的两名目击证人,尸体,以及凶手廖敬轩赶往中环警署,林孝和想短时间内出来已经没有可能,不过颜雄讲,林孝和在医院时,找到机会打出了一个电话,而且是在知道报纸上那些消息之后。”
    宋天耀刚点燃的香烟啪的一下掉了下去,瞪起眼睛:“蒲你阿姆的颜雄,交代他做点事都做不好,知不知道就是因为蒲他老母的林孝和人脉超乎想像,所以我才绞尽脑汁把他突然困住之后再动手!”
    把手里的打火机随手扔了出去,宋天耀似乎还不解气,起身重重踢了桌子一脚!
    狠狠喘息了几口气,才回身对纪文明说道:“纪大状,让两个便衣陪你去电话公司,查清楚林孝和打出去的号码是谁的,这种时刻,我根本猜不出他会打给哪种往日扮聋不做声,此刻出手就要命的大佬。”
    “我在电话公司仲有些关系在,刚刚已经让朋友去查过,得到的消息是尖沙咀一处普通酒楼的号码。”纪文明开口说道。
    宋天耀盯着纪文明:“一间酒楼的电话?”
    “嗯。”
    “这么早,酒楼都未开门,林孝和打去酒楼叫人送早茶咩?这种时候,不给那些英国高官……我挑!”宋天耀突然停住,随后骂了句脏话,语速极快的说道:“他是看到贺家那几份报纸登出的消息之后才打的电话,不是打给酒楼,他他老母的是打给台湾,那酒楼搞不好就是台湾方面在香港的某个联络据点。”
    “台湾会理会香港这里一个商人的家事?”纪文明听到宋天耀说酒楼可能是台湾联络据点,完全不惊讶,因为众所周知,不要说酒楼,香港有几家报馆也是台湾方面在香港的喉舌,这种事几乎人尽皆知,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对宋天耀说道:“这里是香港,英国人的地盘,不是国民党的地盘,就算林孝和做过国民党高官,有台湾的高官此时帮他出头向英国人交涉,英国人也不太可能给国民党面子……”
    “不是英国人给国民党面子,是贺家有人会给林孝和面子,贺家现在打理家族生意的虽然是二儿子贺世俭,但是等贺东真正闭眼后的下一任家主却轮不到他来坐!林孝和的脑袋果然犀利,得到报纸上的消息,第一个电话不报平安,不联系其他林家人,居然直接打去了台湾!我安排这么周密的网,这家伙都能割出一道口子,也怪颜雄这个扑街做事不警醒!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发呆,让颜雄手下结束我的调查,签担保,给石智益打电话,就说我有个契女,一心慕道,近日想要受洗成为教众,想请他们做我契女的教父教母,出席我契女的受洗仪式,仲有,如果何主教愿意帮她施洗,我可以考虑在未来几日的生意得利中拿出一部分,为圣公会港澳教区在铜锣湾或者东区捐建一座教堂。”宋天耀对纪文明说道。
    纪文明抿抿嘴唇,忍不住出声提醒:“捐建教堂可不是寻常盖栋楼,宋先生,何主教如果真的请世界知名建筑大师来设计新堂格局规模……”
    “改成捐钱,如果港澳教区准备筹建新堂的话,宋天耀愿意捐资两百万,还好你提醒我,不然话传出去再收回,会被人笑死。”宋天耀也有些后怕,主要是得知林孝和联系台湾的消息后,让他一时脑中思索太多,捐建教堂的话直接讲了出来,还好纪文明马上反应过来,开口提醒,不然真的传到圣公会港澳教区大主教何明华耳中,再想反悔就太迟。
    纪文明没有急着与宋天耀动身,而是继续说道:“只不过为了一个就算打给台湾也无法翻盘,最多全家赴台的林孝和,得罪贺家会不会有些不值,何况贺家在台湾的那位上将,未来家主,未必会冒着得罪英国人的风险,心软帮林孝和这次?我反而觉得宋先生你此时有些过于激动。”
    “我激动?他不会心软?你不读史书咩?这位上将把他那位奉军少帅老长官的做派学了十成十,抗日胜利,全中国对侵华的日本人高呼血债血偿时,他把几十万日侨,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几十万日本战俘安然无恙的护送上船,反而抓了一批因为被日本鬼子杀死无数亲人,家破人亡,想要对日本鬼子血债血偿的热血官兵与民众,那些日本鬼子回到本国后还给他发来谢电,他是个国民党上将司令,国家大义面前都能对日本人心软,对自己人手狠,这种时候再心软一次又有什么稀奇!那几十万日本鬼子中,有数量相当多的官佐和士兵、宪兵手沾满中国人的鲜血,在中国东北十几年里犯下罄竹难书的罪行,全都是因为他,这些千刀万剐都不多的扑街能平安回日本,成为日本人心目中的圣战英雄,逃掉了本属于他们的起诉和关押审判!”宋天耀把嘴里的寿百年香烟甩掉,恨恨的说道:“我从与罗保打交道开始,就把卢家,贺家这些家里的情况了解清楚,这位国民党上将这么醒目的人物,我怎么会不清楚。他拒绝贺东为他准备的英国国籍,执意保留中国国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我敬佩他的中华民族气节,他少年投笔从戎,参军报国,战场上炮击日本人,我敬他是中华民族栋梁,可是他放跑……算了,总之,不要给他机会心软就是,英国人喜欢扮绅士,不钟意自己跳到台前,无非是给的好处不够,那就再在棋盘上临时补一手何明华,我宁可得罪这位心软的**上将,也不能放林孝和那头冢虎逃入山林,让他等到机会再出山咬我!”
    两人嘴中的贺家未来家主,就是贺东的第三个儿子,如今的台湾“国防部”常务次长,台湾驻日本军事代表团团长,台湾驻联合**事代表团首席代表,国民党陆军上将贺世礼。
    宋天耀特意了解过贺家,卢家,林家等等的情况,贺世礼与曾经担任台湾驻联合国代表团次席代表的林孝和,见过多次,而且贺世礼与林孝和在国民党任职时的老上司,如今台湾行政院副院长兼外交部长武铁城,已经有数十年父一辈子一辈的深厚情谊,贺世礼年轻时准备参军,为他谋划军职的就是与其父贺东熟识的武铁城,贺世礼自奉军下野时,最先致电给他邀请他前往南京政府任职的人也是武铁城。
    如果林孝和唯一打出的那个电话是给自己的老上司武铁城,武铁城只要开口为林孝和向贺世礼打声招呼,宋天耀觉得贺世礼不太可能驳掉武铁城的面子。
    “同我回杜理士酒店,先约石智益面谈,然后你与澳门的罗保博士通个电话,把这个可能告诉他,贺家不会在意我的反应,但是一定会在意罗保的反应,仲有,股票我猜怡和之前也是准备让贺家来做表面功夫,如果这次贺家出工不出力……最后再约卢元春与沈弼,包约翰去杜理士酒店,防止贺家心软。”
    宋天耀在房间里烦躁的走了两圈,又狠狠一脚踢在桌子上:“不要说林孝和打给武铁城,就算是打给蒋中正,今天天黑之前,我也要林家四分五裂,无力回天!”
    第四一二张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不能再搞了,再搞下去就麻烦大了。”卢荣芳放下手里的报纸,一张俊脸写满严肃,向坐在对面正低头品茶一盅老火靓汤的潘国洋说道。
    潘国洋把嘴里的汤水咽下去:“我无所谓,最多十几万身家,开市时你都已经作主全部高位抛出去,现在你话收手就收手喽,不过报纸上登的那些消息,同你我有乜鬼关系?就算宋天耀与林家恶斗,我们也只是趁机赚些小钱而已,不过看起来宋天耀也只是赚一笔就抽身,兆丰贸易不是最先抛股票的那个咩,凭他准备的手笔,这次他最少赚过千万,最倒霉是那些前几日才拿着钞票急急入场的股民。”
    卢荣芳用食指指尖轻轻戳了戳桌上的报纸,对面前的虫草乌鸡汤似乎没什么食欲:“他不是真的抛掉,不是,一定不是,记不记得在铜锣湾鸟咀口时,我话我知道那家伙想什么,然后兴冲冲拉你去见他,就是因为报纸上讲,年后鸟咀口那里准备填海造地。”
    “关他一个假发商人什么事,填海造地向来是英国人的生意,轮到他来插手?何况他同什么与英国人做生意,用假发废料填海呀?”潘国洋不以为意的说道:“何况这次他在股市赚到的,比填海造地那些鬼佬恐怕赚的更多。”
    “你等下,我翻翻记事本。”卢荣芳从自己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个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不时还有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贴在上面,他这些年手里的积蓄,都是靠在记事本上把各种报纸上发现的消息记录下来,然后仔细分析后果断出手才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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