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博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妹妹阿紫就没有一刻让他省心的。
他今晚上就没有印象阿紫来过火场。这双鞋子是她今天白天才穿的新鞋,她爱惜得不得了。这会儿在火场附近被人找到,又是怎么回事?
铁博和几个年轻人商量一下,抽了三十个青壮年汉子沿着河岸兵分两路找人。其余大家先回寨子避雨。村干部分头负责清点寨子里各家各户人数。学校老师负责清点留校学生人数。
松明火把重新点起来,照亮了小溪两岸阴翳的树林隐藏的黑暗!
南玄策和铁博带着十几个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往去村里下游方向搜寻。
南玄策现在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上有伤,冒雨走在最前面。铁博紧随其后。
两人一路无话,铁博担心着妹妹,一路上众人不停的喊着阿紫的名字,却不知道苏以陌极有可能也正在遇险。
南玄策的眼睛四下张望,他既寄希望于寻找阿紫的队伍能找到苏以陌,又希望自己是神经过敏,苏以陌已经功成身退躲到了安全地方。
他的后背,苏以陌刚刚给他换的t恤被奔跑中撕裂的伤口染红又被汗水晕染,他全然感觉不到疼,麻木的跟着大伙儿一直往前走。
雨渐渐小了,很快就停了,如洗过般的深蓝夜幕下,缀满了大大小小的星子,很是耀眼。
小溪再一次拐了一道弯。十几个人趟着水把河岸两边都搜寻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
十几个青年汉子浑身湿透又累又乏,有人开始打喷嚏,可谁也没有停下脚步。
有人从口袋里掏出了烟,刚刚那么大的雨,早就淋湿了。
倒是南玄策的冲锋衣贴袋竟然还装着大半盒干燥的烟。南玄策把烟抖出一根发给那人,又把剩下的给铁博让他给大家分一分。
香烟的味道让这黑夜里的潮湿找到了一丝温暖安慰。十几个人坐在河岸边橘红色的点时明时暗。
南玄策没有坐——这一歇下来他背上的伤扯着疼,他斜倚在一棵枯死的树干上,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得到支撑。他四指夹着烟,狠狠的吸了几口,仿佛他这条命都是用这几口烟吊着了!
他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赤血堂还没建立之前。他独自一人从学校里出来,被青龙堂的混混堵在了校门口附近的巷子里。十几把一尺多长开了刃的西瓜刀,在盛夏酷热的日光下闪着寒光。
他没有胆怯,挥舞着书包,迎了上去,狠狠的揍了那帮混混,后腰上也不小心挂了彩。事后有人专程去捡丢下的刀,一共捡到了十一把!
他后腰上的刀伤足足有十几公分长,去了医院才知道还差那么半公分就刺破胰脏。
他只记得后背汩汩的流血,染红了他校服的白衬衫,他也是靠在一棵树上,忍着剧痛喘着粗气……
视线略微模糊了一下,南玄策听见远处溪边沙地半人高的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
这十几人中不乏有经验的猎人,一个眼神,一行人赶忙灭掉了烟,匍匐在湿透了的草地上,警惕的顺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莫非是山上的野物被火势吓到跑到山下来了?
十几个青年面面相觑,眼神里透着焦急与惊惧。可谁都没有说话,摒着呼吸,心却是快提到嗓子眼了。
他们白天地里劳作又加固了村里的栅栏,足足累了一天,刚刚又扑救了一场大火,紧接着淋了一场大雨,又在风雨中泡在水里跋涉了将近两个小时……
人不是铁打的,他们此时早已精疲力竭,更重要的是谁也没有带自卫的武器。
要是来的是头成年野猪,他们今天估计都要玩完。
窸窸窣窣的声音离他们更近了,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人呼喊的声音:“南玄策——铁博——……”
南玄策与铁博交换了个眼神:是陈思媛?!
没多久,就见陈思媛踩着泥泞踉踉跄跄的向他们跑来,边跑边吃力的朝他们挥手:“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寨子里会让一个女人在夜晚独自出来寻人。看陈思媛的东倒西歪的动作,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可这会儿谁也不会嘲笑她是城里的娇娇大小姐。刚刚去救火的时候,陈思媛跑得不比他们慢。
陈思媛也是完全体力透支,她弯腰双手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都找到了!阿紫刚才失足落水,惊慌下腿抽筋被水卷走,是苏小姐救了她!现在两个人都在卫生所了……”
南玄策听到两人都在卫生所,心中的大石头陡然落地。十几个人在原地又坐了十多分钟,才抄近路返回喇木村。
临到出发,陈思媛却是再也走不动,两条腿抬都抬不起来!
她苦笑的看着众人:“我给大家拖后腿了,我歇一歇,一会儿就赶上去!”
南玄策冷眼看着她,一言不发。铁博把手里的松明火把递给南玄策,蹲身把陈思媛背到背上!
铁博站起来时几乎是几个踉跄,他今天已经是累的脱力了。
他没有让别人帮忙,双脚站定之后稳住身体平衡,凭着一己之力背着陈思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村里!
南玄策:“……”
另外一个方向的寻人小队也已经抄近路回来了,三十人一个不少。
铁博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自己和南玄策陈思媛三人赶往卫生室。
今天救火受伤的人也不少,卫生室里这个点依旧热热闹闹的像镇上赶集。
阿紫躺在卫生室的病床上整个人都蔫蔫的,惹布家的阿妈在一旁照顾她。
南玄策扫了一圈也没有看见苏以陌在哪里,脸上掩不住的焦急。
就见阿紫挣扎着坐起来说:“苏姐姐回宿舍了,刚刚走!”
苏姐姐?这称呼改变得也太快了!南玄策不由得勾唇:难道是苏以陌在这三小时里教阿紫学做人?
他没有空和人纠缠,听完他飞似的奔向了一墙之隔的学校。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苏以陌!刚刚在河边有一瞬,他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苏以陌住的宿舍这会儿亮着灯。他迫不及待的推开门,然后他看见了他买的内衣和一对振翅高飞的“玉蝴蝶”。
南玄策眼神瞬间有些呆滞,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苏以陌刚刚脱下了湿哒哒的外衣和打底衫,正在背包里“找衣服”,冷不防被“登徒子”从后背紧紧的抱住。
那一身的药味——这“登徒子”的真实身份昭然若揭!
他的怀抱很炽热,双手的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他的脸颊很冰,贴在她的脊背上,她感觉到有小小的水滴沿着她的脊柱沟滑落,是眼泪?!
苏以陌僵在原地,她不敢动也动不了。她原本在包里“翻找”东西的手也停了下来,只剩两根手指努力的向前伸,想要扯过翻找出的衣物盖住露出一角的老旧雕花木匣。
背上又一下温热湿润,是两片柔软落在她的左侧蝴蝶骨上!
南玄策在亲她?!
苏以陌还没反应过来,南玄策已经松开她,一双脱力的手沿着她的胳膊往下探,要握住她的双手。
来不及了!
他的右手手指与她的左手手指在湿漉漉的木匣上握在了一处!
苏以陌转身,惊惧的瞳仁正好对上他垂询的双眸。
他发现了?!
这是什么???
两人的视线交织纠缠在一起,无声的对峙了一秒。
电光火石之间,苏以陌的右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石榴红的双唇与他的唇碰在了一起。
她的嘴唇柔软且冰凉,像小时候吃的果冻。不同的是,吃果冻的时候果冻不会抖,而她在抖!
是在害怕吗?
南玄策紧抿着唇瓣,两只耳朵里充斥着嘈杂的沙沙声,两眼睁大,瞳孔散开,眼神由疑惑转为难以置信!
他的体力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他后背的伤口像是被大火灼烧似的痛。他想努力的睁开眼睛,她的手劲按在他脖根上的一处穴位,成了压倒他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终,南玄策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脑子也断了片……
*
南玄策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他梦见了“千”和“紫”结婚那天,他提前一天到了帝都。没有误机也没有堵车。
他和“指尖”穿着同样的黑色高定款伴郎燕尾西装坐同一辆车去“千”家接亲。
“紫”的伴郎团是前所未有的十二星座伴郎团。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天刚刚蒙蒙亮就出发往“千”家的别墅。
他心里清楚“已婚”的苏以陌并不是伴娘团的成员,可到了“千”的家还是忍不住在众多“星星”中寻找自己心中那弯明月。
没有!
他的记忆里并不知道那天苏以陌是怎么来的。所以接亲的时候没有遇上他并不感到失落。
婚礼的举办地点在“紫”家的湖心庄园。
从车上下来,新郎和新娘上了特制的花船,伴郎和伴娘也要成对成双乘小舟上岛。
“指尖”下车就和“爱丽丝”在眉来眼去。两人自然是共乘一舟。
“千”的伴娘的礼服也是高定款粉红镶钻蕾丝蓬蓬裙。爱丽丝身高不足一米六,指尖身高超过一米九还是个大胖墩儿,这两人一起站在小舟上有着莫名的喜感。
和南玄策一条小舟的是谁,他看不清也想不起来。
到了岸边,南玄策下船便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坠在伴娘伴郎团的最末尾朝婚礼会场走去。
整个会场都用进口的淡紫色的玫瑰装饰着,低调华丽。
别人只知道今天的婚礼会场是淡紫色玫瑰花的海洋。
他却知道这批具有原产地证书的淡紫色玫瑰来自哪里,有多少朵!
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朵!五个七——吾妻!
“紫”这个钢铁直男特别要求的“浪漫”!
为了这批花能够按时过海关到达婚礼现场,他可是出了不少力!
会场边上的媒体区,有各路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娱乐版,财经版,体育版的都有。
新娘去补妆,之后将举行走红毯结婚仪式。
南玄策坐在伴郎的休息区里拿出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今天的qq消息。
其实他想看的是最儿有没有回复。他出发之前有给她留言。
然而最儿的头像一直是灰色的!
其他伴郎都是“紫”现实中的朋友,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指尖”忙着和“爱丽丝”卿卿我我。
只有南玄策独自一人坐在一张靠背椅上,翘着二郎腿,眼睛半眯着,像只觅食的猎豹,在宾客中搜索着自己的猎物。
宾客中忽然起了小小的骚动。
“庞家今天不是有派小辈代表家族出席吗?怎么庞老还亲自派人送了贺礼过来?”
“关家和纪家实力不容小觑,庞家老爷子主动示好,也是看好两家联手布局的新兴产业吧?”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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