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有些熟悉……似乎是醉花阴前任花魁,叫什么……什么微生璇玑。”
有人不信:“她竟是那个风华绝伦的艺妓?”
有人颔首:“啧,听说几个月前随大将军跑了,没想到被人家赶回来。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一个青楼女子罢了,玩玩就行,竟也妄想得到真心……”
红绫一把扇在那人脸上,璇玑美目怒瞪:“你说什么?”看来暂时清醒了。
“臭婊/子!你干什么!”客人拍案而起。
花不如飞地从台下冲上来,抱住璇玑,一面道歉一面把人拖下去。璇玑不满地噘嘴。花不如劝道:“姑娘,姑娘,别做傻事了,咱回去……”
“回去,回哪儿去……”璇玑看向她。
“回咱们该回的地方。”
——好,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越远越好。
下一刻,她眸中光彩迷失,自嘲似地笑了两声,缓缓唱着:“回去,我又能回哪里去?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姑娘,别作践自己了……”
画面扭曲,只剩花不如的呜咽。后面的幻境也都看不清,璇玑时而清醒,时而患病,幻境看得断断续续。偶然闪过一两个画面,花不如跪地流泪的,大火吞噬画舫的,牡丹与美人面的……便再也看不清了。
故事尽,而后面的事,与《牡丹判》所记别无二异——将军另寻新欢,璇玑疯魔,郁郁而终。
七师兄云湦家里是富可敌国的皇商,家人怕他修道清苦,隔三差五送金银玉石。云湦收藏了许多话本,譬如《牡丹判》。
每一个深夜备考应付随堂小测的不眠夜,云湦都会拉过周涣,与他语重心长地探讨杂书,其中包括这本《牡丹判》:“师兄认为,这个花间客,文笔哀婉清柔,将尹辰星一大负心汉形象描写得淋漓尽致,令广大读者包括我都牙痒痒,不愧是大晁四大才子的魁首。正所谓看字如看人,师兄觉得,看文同理,能写出如此伤痛型爱情的人,必定是七窍玲珑心的绝世佳人!若有机会,定要结识!定要结识!”
周涣心里思考了思考,不知云湦看到花不如,还认不认为这是他的偶像佳人。实在不是他瞧不起花不如,只是花不如如今的模样很难能与二十年前那个拘谨怕事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又泼又辣,张扬棘手。
雨师妾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手里攥着那块玉,被血浇灌后的崇明玉,道:“看完了。”
嗯,看完了。看完了便可走出去了,二人跃出幻境。
幻境分崩离析,雨师妾挥掉最后一丝灵力碎屑,道:“余下自行解决。”
“你要离开?”
“不然呢?”雨师妾反问,手心崇明玉散发莹莹碧光,衬得眉眼如墨描般。
周涣抿了抿嘴,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雨师妾垂下眼睑,雪风卷来,再睁眼时她已走了。
周涣望着地上的血,揉了揉手腕,望着她离开前站着的地方。虽说行事古怪,但她所做之事确确实实为自己着想。师父委托她照顾下山的自己,她确实尽心尽力。自己可能真的太冲动了,倒不该这么对她,但一想到幼年……下次不那么凶她好了。
至于喜儿,她说的鬼想必是璇玑姑娘。此事得从花不如身上寻找突破口。周涣确信地点了点头,朝淮河走去。
琵琶拉开,丝弦管竹,红牙拍板。看官们乐呵呵地吃小菜佐着小酒,台上美人儿急旋慢舞,腰段袅袅娜娜,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天际火烧云缱绻,是笑唇上的丹脂,是青芜园中怒放的牡丹。铜兽香炉白烟袅袅,喜儿沉沉睡着。
听完剖析,花不如担忧地望了眼床上的喜儿,问:“那道长有什么对付恶鬼的法子没?喜儿是个可怜的,平时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就摊上脏东西了呢!”
“想要请鬼姑娘出去,实非易事,但若有花妈妈协助,那一切便都不一样了。”周涣眼珠一转。
“什么法子!”花不如阴为晴,“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您是咱醉花阴的大恩人,你一声令下就是衙门我都给你搬来!衙门正为铁怀恩的事急得团团转呢!”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为官府火上浇油了,周涣摇头:“非也,不是帮贫道,而是帮璇玑姑娘,也是帮花妈妈自己。”
声音轻轻的,带着无奈。暗香幽幽,窗台上冬牡丹含羞带怯。这句话钻进花不如的耳朵,涂满亮绿脂粉的厚重眼皮蓦然掀开。
花不如噗地笑出声,挥绢道:“小道长说什么呢,什么璇玑?捉鬼便捉鬼,捉鬼的报酬我花不如难道会少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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