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牵住了他的衣袖:“我也去。”
“不行!”陆离立刻急了。
苏轻鸢拽着他的手慢慢地站起身来,认真地道:“不去亲眼看一看,我不放心。刚才那小丫头恐怕不是一个寻常的傀儡,我不敢在她身上动太多手脚。”
“可是万一……”陆离难免担忧。
苏轻鸢笑道:“时机未到,‘她’不会轻易动手。我若不去,谁知道她会在静敏身上搞些什么手段!”
“我不许你去!”陆离挣脱了手,沉声道。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陆离没办法,迟疑许久才叹道:“走吧。”
苏轻鸢胡乱穿了件衣裳,披了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跟着陆离乘辇到了毓秀宫。
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不知多少宫女太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意识到不对劲。
下辇的时候,陆离忍不住问苏轻鸢:“这究竟是你的手段,还是念姑姑的?”
苏轻鸢扶着他的手走下来,黯然反问:“你就没觉得这段时日宫中死气沉沉的?原先一有点风吹草动,谣言眨眼间就能飞满天;可是现在呢?一个个乖得跟木偶似的!”
陆离心头一凛。
这时苏轻鸢已经迈步进了门,陆离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对于苏轻鸢的到来,毓秀宫的宫女和太监没有表现出半分诧异。
确切地说,她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苏轻鸢这个人。所有人迎上来的时候,口中无一例外喊的都是“恭迎皇上”。
进殿之后,先前的那个小宫女迎了上来:“皇上,您可算来了,贵妃娘娘等了一晚上了!”
陆离快步走进去,果然看见静敏郡主躺在床上,面色赤红,手里紧紧地揪着被角,似乎十分痛苦。”
“太医怎么说?”陆离皱眉。
小宫女忙道:“娘娘不许传太医,只想见皇上。”
陆离抬脚重重地踹在了那丫头的身上:“糊涂!朕又不会治病,万一耽搁了,你担待得起吗?”
小宫女“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还不快去?”苏轻鸢怒吼一声。
小宫女迟疑了一下,起身跑了出去。
“皇帝哥哥……”帐中的静敏郡主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伸出了手。
陆离向后退了一步,转头问苏轻鸢:“你看她是怎么了?”
苏轻鸢淡淡道:“没病,只是有人希望她这样而已。”
“会不会有危险?”陆离的脸色很难看。
苏轻鸢摇头:“这种症状本身没有危险。”
“但是,只要那个人在她身边,她就随时会有危险,对不对?”陆离沉声追问。
苏轻鸢抿紧唇角:“这宫里几千人,每个人都随时会有危险,又岂止贵妃一人如此?现在是有人想利用她来对付你,你越是表现得在乎她,以后她身上发生的‘怪事’就会越多!”
陆离意识到她在生气,只得叹道:“阿鸢,我没别的意思。”
苏轻鸢冷着脸,沉声道:“你现在最正确的选择就是什么也不做,转身,出门,回宫。”
陆离咬了咬牙,依言转过身。
“皇帝哥哥!”静敏郡主急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陆离没有回头,静敏郡主却跳下了床:“皇帝哥哥,我很难过,你陪陪我好不好?”
苏轻鸢快步走到床边,拉住了静敏郡主的手:“我来陪你,好不好?”
“你走开!”静敏郡主用力甩开她的手。
“阿鸢!”陆离立刻转了回来。
苏轻鸢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陆离不肯走。
静敏郡主见陆离站定了,便向他冲了过去。
苏轻鸢快步走过去拦住,冷笑:“装疯卖傻的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静敏郡主,你醒醒吧!”
“你让开!”静敏郡主抓住她的肩,用力甩向一旁。
陆离忙奔过来扶住苏轻鸢:“小心!”
苏轻鸢向他一笑:“我没事——咱们走吧。”
陆离点了点头,推开静敏郡主,半扶半抱地将苏轻鸢带了出去。
静敏郡主似乎要追,但未到门口便跌倒了。
守在门外的几个小宫女见势不对,立刻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陆离的脚下有些迟疑。
苏轻鸢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沉声道:“你若不信我,只管回去。”
“走吧。”陆离牵起了她的手。
苏轻鸢的视线在某间厢房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不着痕迹地移开了。
厢房之中,小宫女跪在地上:“姑姑,人已经走了,娘娘没能留住。”
“没留住,也好。”屏后响起一声冷笑。
小宫女垂着头,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呆滞得像一尊木雕。
屏后,念姑姑的脸上,神色决然。
她随手将一串珠子丢进火盆中,冷笑起来:“巫族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女儿!巫术学不好、媚术不肯学,满心满眼里只装着那个男人——本来想给你留一条活路,你自己执意寻死,可就怨不得为娘的心狠了!”
第115章 论昏君的自我修养
陆离已经连续多日不曾上朝了。
他很忙。
忙着督促工匠们建园子、忙着亲自挑选新年酒宴上要用的戏班和说书艺人,忙着陪那几个属国的公主们游玩,忙着准备年后册封德妃的大典……
总之,他每天都从早忙到晚,脚不沾地,乐呵呵的。
朝中官员自然是痛心疾首的。临近年关,居然传出了谏官挂印出走的消息,陆离也不放在心上。
倒是市井百姓之中,渐渐地有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口中每天都有新的故事,百姓们听得多了,渐渐地也就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命途多舛的苦孩子隐忍多年手刃仇人的故事,是每一个感性的闲人都爱听的。加上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表演,常常让听者忍不住想掬一把同情泪。
而那些妇道人家,却更爱听一些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
比如说,少男少女私定终身,恶毒老贼横刀夺爱,严父无情道道铁链往那亲生女儿身上栓,苦命鸳鸯两离分……有了前面的铺垫,即便那少女当真鸩杀了丈夫、投进情人的怀抱,似乎也是可以原谅的了,何况她竟最终选择了隐忍呢?
苏轻鸢得闲的时候,偶尔也喜欢叫小太监们把外头的新故事说给她听。
只是,一向最喜欢听故事的她,在自己成为故事的主角之后,还是莫名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她哪有故事里说的那么好呢?
什么忠孝节义、什么天下苍生,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若是真的像话本故事里说的那样,她差不多要成了圣人了!
落霞每日雷打不动地向苏轻鸢汇报朝中的消息,顺便随时把陆离的行踪告诉她。
苏轻鸢却往往并不肯用心听。
她也很忙。
忙着细嚼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忙着熟习那些秘术,忙着应付因为找不到陆离而一天往芳华宫跑好几趟的小英子。
淡月很为苏轻鸢鸣不平,常常把“那个负心短命的王八蛋”挂在嘴上。
苏轻鸢听得烦了,干脆下了死命令,不许她进内殿来。
毕竟,那个“负心短命的王八蛋”每天晚上还是要到芳华宫来过夜的。她可不希望这丫头骂顺了口,哪天当面给骂了出来。
一转眼,腊月竟然也已经到底了。
这一天早上,陆离破例没有出门,赖在床上不肯起身。
苏轻鸢狐疑地看着他:“今日怎么不出去?被那些小姑娘们嫌弃了?”
陆离摩挲着她越来越圆润的肩,苦笑:“除了你,还有谁敢嫌弃我?”
“既然没有人嫌弃你,你怎么不出门?”苏轻鸢不信。
陆离轻轻地在她肩上捏了一把:“今日陪你。”
苏轻鸢艰难地翻过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居然能想起回来陪我,若不是被人嫌弃了,那就一定是这里出问题了!”
“我似乎听到了醋坛子打翻的声音。”陆离眯起了眼睛。
苏轻鸢不屑地“嘁”了一声,本想立刻背转身去奉送他一个后脑勺,无奈近来身子越来越笨重,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陆离拖进了怀里。
“到底怎么了嘛?”苏轻鸢没能逃出去,面子上有点抹不开,只好借由说话来掩饰。
陆离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淡然道:“昨日我寻了个由头把泽国明月公主打了一顿板子,人差不多废了。”
“怎么回事?她又爬你床了?”苏轻鸢诧异地问。
陆离的脸色黑了一下:“你为什么要说‘又’?”
“先前不是有别人爬过嘛!”苏轻鸢闷闷道。
陆离伸手在她脑壳上弹了一下:“除了你,没人爬过。”
“我才没有……”苏轻鸢满心委屈。
陆离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她的话。
第1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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