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心中烦闷,陪他去逛,估计又会噎得自己不想说话吧,不是找罪受吗?她又不是傻,看不出来这晋王极不喜欢自己。
当下客气道:“王爷不必客气,王爷国事繁忙,长亭哪敢耽误王爷,再说,我还得练会儿剑呢,王爷您请自便!”
这是下逐客令了,赵权天之骄子,走到哪儿都是被众星拱月,讨好奉承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冷遇?!
心中大为不悦,这女子也太没有规矩了,竟敢拒绝本王邀约,若是其他姬妾,有如此恩宠早就该酬谢神恩了。
赵权看了看长亭,心中嫌她不识抬举,又见她脸上神色自然,并无忐忑之色,怕是久在山野,从未受过教化,心中还茫然不知自己已经大大开罪了人。
赵权按下心中不悦,听她说起要练剑,存心要挫她锐气,脸上饶有兴趣地笑道:“那日本王见过姑娘的剑,确实乃难得一见的宝剑,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见识一下江姑娘的超群的剑法?”
长亭有些讶然地看了他一眼,再不好拒绝,只谦虚道:“王爷谬赞,长亭剑法未至大家,何敢称超群。王爷既然要看,长亭不敢拂逆,只是刀剑无眼,王爷可得小心。”
赵权听她语气真挚,却隐带自负,不禁笑了起来,一抬手,只见一人快步过来。
长亭一看,竟是那日在山间射杀美貌女子的人,长亭见来人步履沉稳,一双眼湛然有神却又内敛,猜想这人武功修为决计不弱,垂了眼,等待赵权的安排。
赵权笑着对来人说道:“焦衡,就由你陪江姑娘过过招,江姑娘剑法精妙,让我们也开开眼界!”说完看着长亭。
长亭心中勉强,并不想和这人比剑,一眼看到赵权笑容中的冷意,心中忽然坦然,比剑而已,自己何曾怕过谁。
抱拳对焦衡行礼道:“还请焦兄多多指教!”
焦衡年纪轻轻,却沉稳大气,面色不变,依旧一副漠然之色,抱拳回礼:“姑娘客气了,请!”
长亭也不扭捏,横剑而立,扬眉一笑,道:“请恕长亭无礼!”
说罢剑指焦衡,挽了一个剑花就向他攻去,旁边的人尚未看清,刚才长亭分明离焦衡足有两丈远,一晃眼,她似是一步之间就攻至了焦衡面前,众人心中暗道神奇,这女子竟有缩地之术不成?!
只听“叮叮”声不绝,倏然,两人□□错影,焦衡退出战圈,猛然立定,心中暗惊,他本来打定注意引她来攻,然后反攻为守,挫她锐气。
却想不到这女子剑术如此了得,先是利用轻功,在一踏之间造成缩地成影的错觉,另他大失所算,后在出招之间,竟招招锁死了他所有的后招。
以他之能,也只能以退化解,不敢硬拼。
两人隔空互看一眼,似是知道对方所想,双双跃起,攻向对方,剑击声不断响起。
两人身影在空中不断交错 ,旁人只感到剑气凌烈,两人身影飞快,几乎分不清谁是谁,更不用说看清剑招。
两人瞬间交手十来招, “叮”地一声,两人硬拼一剑,分向而飞,焦衡甫一立定,不待女子攻来,挥剑直取女子面门。
女子夷然不惧,却并未化剑为守,面上一笑,剑尖在面前似是缓缓地画了一个圆,剑势倏然破圆而出,急刺而来,竟是以攻对攻,以快打快。
焦衡本想嗤笑她这种打法简直不要命,自己决可在她攻来之前,刺杀她,可再一看,女子剑势似是直攻,可剑尖隐隐晃动,看似剑势不稳,可依女子的剑术如何会如此?!
焦衡知道,这是女子催动内劲使剑不断变化方向,却又让他摸不透她是攻是守,攻又是攻向何方,后招如何,更难预料。
焦衡剑术家学渊源,后又师承名师,一路苦修方得今日成就,他又擅攻,却不料女子剑法天马行空,出招间全无一点匠气,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气息绵长,内劲似是无穷无尽,出手间一派纯正玄门内功心法,他心中及其纳罕,江湖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青年高手,竟还是个女子?!
他首次感到自己落了下风,眼见自己的剑往对方胸口刺去,对方去不闪不避,焦衡眉头一皱,心道女子决计不会如此不济,心中暗倒可惜,可剑势依旧一去无回。
剑气却猛然一缓,似是撞上了蛛网一般,自己的内劲像是被吸入了漩涡,剑尖不自觉往漩涡中心吸去,堪堪移了方向。
焦衡心中叫糟,眼见女子纤腰一扭,旋身而转,自己的剑因被漩涡劲气一吸,与女子差之毫厘而过,女子剑势却毫无颓势,直直向自己胸口刺来,自己内劲被吸,全然不能后撤,心中只道:吾命休矣!
周围惊呼声一片,甚至还有侍女尖叫,赵权也忍不住大喝道:“住手!”
“蹭蹭”的侍卫拔刀声四起,场面一时紧张了起来。
女子身形却倏然在空中立定,看似一往无回的剑势却猛然变向,只听“叮”一声轻响,女子的剑似是蛛网般缠住他的剑,内劲迸发,焦衡只觉得虎口一痛,剑已经脱了手。
身体还直直向女子撞去,眼见就要撞实,女子望着他狡黠一笑,伸手一掌按向他的胸*口,却内含吸劲,止住他的冲势。
焦衡感觉她就要撞进自己怀里,心中一惊,不自觉地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抱住。
女子笑意不减,掌心用力,看似轻轻一推,却将他推得倒飞了回去,女子借力撤身一跃,轻飘飘地立定在树下,毫发无伤。
焦衡甫一落地,就听“嗡”的绵长一声,他的剑插正好就插在了他脚边的石板上,剑身微微颤动,“嗡”声不绝。
焦衡不能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剑,俊秀的脸上霎时红得似是如夕阳一般,胸*口似乎热辣辣的,不知是痛还是其他,心更如大锤擂鼓般“砰砰”跳个不停。
焦衡不自觉地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旁人看来,倒像他是受伤了一般。
第7章 比武(2)
“焦校尉!”旁边的侍卫纷纷大声叫道,以为他被长亭打伤,连赵权心中也是大惊,没想到这女子身手竟厉害到如此地步!
焦衡平日寡言少语,却是极精剑术,跟着他这么多年来,从未见动手输了谁,人常称他为军中第一剑,忠心处又更胜他人,此次他遇刺,立刻就将焦衡调到了身边,日夜贴身保护,却不想,这江姓女子武功如此厉害,竟将焦衡的剑打落。
赵权脸上神色渐冷,也担心焦衡是否受伤,沉声叫道:“焦衡?!”
焦衡这才回过神来,立时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属下不济,让王爷受惊,还请王爷恕罪!”
赵权听他中气甚足,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心中稍安,焦衡抱拳的手正好挡住了他的脸,赵权与他熟悉,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也知道,以焦衡内敛高傲的性子,今日却被一个女子打落手中的剑,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心中暗悔,不禁有些厉色地望向长亭,却见长亭持剑而立,脸上笑意盈盈,一双浓眉眉尖若蹙,衬得一双眼睛修长飞扬,更似有得意之色流转。
不期然长亭也转头望向他,并未收敛脸上神色,持剑抱拳,眼神清亮地看着他,赵权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却似是不喜她的眼神,目光漠然地在她脸上转了转,随即转头看向焦衡,柔声道:“焦衡,起来吧!”
焦衡应声而起,却并未看向长亭,长亭见焦衡似是很不自在,心中暗悔方才不该打落他的剑。
本来只是切磋一下,可她视剑道如命,平日里和师兄比剑也从不刻意相让,方才那晋王分明是想教训她,却没想到焦衡如此在意输赢,不禁上前几步,伸手拔出焦衡的剑,双手奉到焦衡面前,赔罪道:“焦校尉承让了!”
焦衡脸上血一般的红,伸手拿过自己的剑,握住剑柄,上面似乎还带有长亭手上的温度,这次连耳根都红透了,沉声回道:“多谢江姑娘手下留情!”
长亭这才注意到他似乎不是在生气,只是讷于言语,心中不禁一松,笑道:“焦校尉客气了,本是切磋,我也只是侥幸而已。”
焦衡听她话语谦逊,他一向沉默少语,于情感更是木讷,此刻心中却涌起了从未有过的感觉,被长亭按过的胸口,似是还在发热。
焦衡罕见地笑了笑,诚心诚意地夸道:“姑娘如此年轻,剑术却精湛至此,实为在下平生仅见,在下甘拜下风!”说完向长亭抱拳行礼。
长亭听他语气诚恳,眼神端方,丝毫不受刚才失败的影响,可见此人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风,不禁也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回礼道:“焦校尉过奖了,长亭怎担得起如此夸奖!”
焦衡有胡族血统,身材比一般军士还要高大修长,低头看着比他矮了快一头的长亭,莫名有些羞赧。
他极为守礼,顾及长亭身份,肃然道:“以后有机会再向姑娘讨教!”说完向长亭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赵权身边,行了一礼,请罪道:“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语气中却无半点沉重之色。
赵权深知焦衡的性子,沉默寡言,只专注于剑道与军务,此次比武失败,他本怕伤了焦衡面子,怕他心里过不去,却不想焦衡一反常态,竟似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这倒让他放了心。
赵权看着他,宽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勿需放在心上。”
焦衡应声称是,脸上却有些红,却步退到了赵权身后,这才缓缓抬眼,眼角余光看了看长亭。
长亭见周围气氛有些沉重,沉吟了一下,将剑负于身后,还是向赵权走了过来。赵权看着长亭缓步向他走来,心知她不愿面对自己,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待长亭在他面前停下,方似是夸奖道:“江姑娘果然好剑法!”
长亭勉强一笑,谦虚道:“王爷过奖,长亭只是侥幸而已!”
赵权看着她额上微有汗意,双颊微红,秋日的阳光下,越发显得她肤色莹白,头发黑亮,只是双眉过浓,全无可修饰之处,就如胡人的女子一般,美得毫无内涵,甚至略显粗糙。
赵权素来喜好娇弱含蓄的美人,如水墨山水,或者雍容华贵如牡丹,又或者清雅秀美如菡萏,这女子却凶悍肆意如山间野草,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赵权移开眼神,似是不喜道:“姑娘剑法虽好,却也应知道,王府重地,可不是市井酒肆,随意走动,姑娘有空就在后院中练练剑也好,只是不要走错了地方!”
长亭心中暗怒,这晋王早看自己不顺眼,抓住机会便要敲打自己一番,可恨自己还救过他性命,早知道,就不该管那刺客,也不至于今日受到刺客一般的待遇。
赵权见长亭没说话,心中不悦,冷冷地看着她,长亭与他对视,见他眼中冷然不屑的模样,心中不忿,回道:“是,王爷,只是长亭多一句嘴,王爷可要加强府中防卫,若再有刺客,恐怕……”
尚未说完,就听张勉厉声喝到:“不得放肆!”
长亭止住了话,不愿和他再虚与委蛇下去,却见赵权笑得阴沉,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长亭神色坦然,心中暗想:最好把自己赶出去,免得再在这里受窝囊气!
赵权心中怒气上涌,不知怎的,他极不喜面前的女子,今日竟敢对自己出言不逊!
暗自压下怒气,冷冷地说道:“本王的安危不用姑娘担心!但若是姑娘再有行差踏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见到云程了!”
说罢抬脚就从长亭身边走开,长亭心中一惊,猛然回头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也未行礼,赵权步履沉稳,身后随从乌压压一片随即离开,院外的守卫也撤了去。
长亭心中不知这王爷到底想做什么,暗自想道,看样子他是不会让自己知道师兄在何处,看来,自己还得另想办法,尽早打听出师兄的下落,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否则真如他所说,若再有行差踏错,恐怕会有无尽的麻烦,再见师兄就难了。
长亭收了剑,自去歇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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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风平浪静,小院外也没有侍卫值守,长亭却老老实实地在院中呆着,还让侍女找了些书来看,只是她兴趣古怪,看的都是些《素问》之类的医书。
侍女虽然奇怪,却也巴不得她安分地呆在院中,请示了上面也就把书给她送来了。
长亭心中自有盘算,这日看了会儿书,似是无聊极了,将书一撂,吩咐左右侍女道:“天天闷在这小院里,我烦了,你家王爷不是说后院有几处景致还不错吗?带我去看看吧!”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侍女面面相觑,这几日这姑娘从未出过院子,对她们也是极为和气,她们虽然不说,心中早已暗忖这姑娘是个好性的人,不会为难她们,今日怎么突然想出去逛逛,可王爷也没有限制过她的行动,虽然吃惊,也不敢拦她,领头的侍女忙向另一侍女使了使眼色,自己叫上另外两个侍女跟了上去。
长亭跨出小院,心中暗自好笑,自己竟是在这个小小的院子困了好些天,深秋的阳光洒在她面上,长亭心情豁然开朗,回头对跟着她的侍女笑道:“你带路吧!”
那侍女上前两步行礼,口中称是,在一旁引路道:“姑娘请这边走。”
长亭信步往前,虽是秋日,后园景致依旧不错,一路过来,居然没有看到什么人,倒显得园中有些寂寞,可花草树木一看就知有人经常打理,长亭随口说道:“这园中倒是安静。”
身边的侍女谦和地回道:“姑娘有所不知,王爷很喜欢这园子,只是王爷尚未娶亲,故而这后园住的人就少,王爷又喜静,后园就少有随意走动的人,再者,姑娘往前再走走,就知道这园子有多大了。”说完一笑。
长亭点点头,顺着侍女所指之路往前走去,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拐出一片崖石,面前豁然开朗,竟是来到了湖边。
深秋湖面残荷枯枝,却另有一番情致,长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极为放松,笑道:“想不到这后园还有这么大一个湖!你家王爷倒是享受。”
几名侍女偷偷掩嘴笑了笑,却不敢说什么,领头的侍女上前行礼道:“走这一会儿,姑娘可是累了,前面有个亭子,姑娘过去歇歇吧,那亭子建得地势高峻,可以一览平湖风光。”
长亭听她说得有趣,抬脚就往亭子那边走去,果真这亭子建在一处崖石上,亭亭翼然,远看竟像是无路可上一般,经侍女指点,长亭顺着小路阶梯往上走,小路修得隐秘弯曲,侍女们伸手扶着长亭,生怕她滑脚。
长亭很配合,任由她们扶着自己,转过弯处,长亭借着崖石遮住了后面侍女的视线,倏然出手,并指点了两个侍女的昏睡穴,两个侍女应声而倒,长亭挽住她们,顺手将她们倚在了崖石边上。
然后“呀”的一声,后面侍女听声以为长亭出事,忙转过崖石,急道:“姑娘怎么了?”
第8章 出府
刚一转过崖石,长亭伸手点住她,侍女惊惶地睁大了眼睛,即将倒下之际,却被长亭抱住。
长亭歉然道:“实在对不住,我若不点你们的穴,我走不了,你们也得受罚,只能委屈你们在这儿休息会儿,跟着我们的人估计马上就要到了,你只管把事推到我头上就行了,哎,你不用担心,我出去逛逛,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不待侍女说话,并指一点,侍女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长亭小心地将她倚放在石崖边上,左右看了看,知道早有人去汇报自己来后园的事,估计就快有人过来,也不再耽误,轻身一跃,挑着人迹少见的地方,朝出府的方向掠去。
长亭对这些路驾轻就熟,这几日深夜她并没有闲着,等侍女昏睡后,她偷偷往后园过来探了几次路,早把府中的地形摸了个透,现在就循着一条隐秘的出府之路极速掠去。
很快便到了守卫松懈的地方,长亭左右看了看,得意地笑了笑,翻身一跃。
焦衡骑在马上,眼角扫到一人以极快的速度从王府后园掠出,焦衡心中一惊,不禁勒马而停,踌躇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追过去。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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