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剧院就是其中的一例,原址是以前的墓地,当年迁坟的时候,就闹得矛盾四起。后来动之以利,晓之以钱,结尾也算是和平解决了不少,只是还剩下三成左右的坟冢,因为年代的久远和墓碑的缺失,没有家属认领。
这些坟冢到底迁没迁出去,迁出去了多少……外人无从得知,只是剧院事故发生的有些多,查了几次也没查出什么。
这次,有不少员工信誓旦旦的说,总是在半夜诡异的时间里,看见有人在唱戏,什么服装什么道具,什么身高什么身段,说的活灵活现。
又或者去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女人哭的声音,凄凄艾艾,无论跑到哪里,声音都如影随形。
也有人在凌晨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剧院走廊里,至于自己为什么会从值班间走出来,而又为什么睡在走廊地上,没有任何记忆。
加上陆陆续续有人出事,并且查不出任何缘由,巧合的事情一多,各种谣言四起。
“……有说当时开发商心黑为了图省事儿,直接将推土机将坟墓推成平地,所以剧院底下尸骨遍地。”
“也有人说,当时就宁慧寺的主持当年就跑市土地局,说这快地风水聚煞,不可建,附近广场的双龙石柱,就是为了镇压用的。”
……
“司大人拿到卷案后,想着我们俩个留守儿童太悠闲,就指派我们来了。”司乐给木鱼科普完背景,抬了抬下巴,示意木鱼看正前方的红河剧院,“你看出什么没有?”
“聚灵之地。”木鱼的视线落在面前后现代风格的建筑,“所以,今天戏还看么?”
就是再专业不对口,她也知道,聚灵之地,和阴气完全相克,这样的地方,连只新魂都找不出来,别说厉鬼了。
轮回住的小区,也是这样的格局。
司乐突然笑了起来,侧过头看着木鱼:“小木鱼呀,这就你不懂了,正是因为聚灵之地,才有好戏看呀。”
路灯在他黑色双眸中,染出了两抹亮色。
“小木鱼,我们是时候进场了——”
***
两人踏进剧院的时候,离开场还不到二十分钟,司乐依旧不忘心心念念的零食,走到贩卖零食的柜台前,悠闲的排队等候。
司乐在不自黑的情况下,颜值还是有目共睹的。
他百年沉淀下来的气质和时下最流行的长相,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惹来不少异性的注视。
木鱼站在司乐身侧,听着后面排队的几个姑娘念叨——
“好帅……是剧团的演员么?”
“你四不四傻,越剧团有男角么?是哪家艺人吧……”
……
木鱼默默的侧过了几步,让开了视线,恰巧司乐回过头来,对上后面几个小姑娘,展颜一笑。
引起后面几个姑娘一波小小的惊叹声。
司乐了然的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木鱼,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塞在了她的怀里:“拿一下。”
末了补了一句:“小木鱼,棒棒糖要么?”
木鱼顺着司乐的视线转到了柜台,一排七彩的棒棒糖从大到小次第排列,最小的只有手表大小,最大的足有脸那么大。
摇头。
司乐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头,冲着营业员灿烂一笑:“要一个大号的棒棒糖,我闺女想吃。”
木鱼:“……”
司乐过了嘴瘾后,连着点了不少东西,笑眯眯的付完钱,顺了张宣传单之后,一手拿着比脸还大的棒棒糖,另一手去提塑料袋装着的大瓶可乐和各式小零食。
也不管周遭石化的几个姑娘,将棒棒糖插在了木鱼抱着爆米花桶里,拍了拍她的脑袋:“闺女,走吧,快开场了。”
木鱼看了他一眼。
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嚼的嘎巴响
两人是压着点进去的,进场的时候,场内的席位已经坐满了七八成成,后排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木鱼跟在司乐身后,穿过一排排的观众,来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们的位子离台子有些远,不是严格意义上的vip位置,但是视野却是最好的。
司乐挑选作为显然很有心得,以他们的听力和视力,牺牲这么点距离,换来开阔舒适的视野,的确更值得。
第一个乐音响起的时候,半暗的观众席彻底暗了下来,舞台也暗黑成一片,只能看见一道影影绰绰的婀娜身姿坐在凳子上。
“终日里,伏书案,伴绣架。”
司乐像是发现奇怪的事情,轻轻的咦了一声。
舞台上几盏大灯同时亮起,显露出台中的婀娜女子来,台下报以一阵掌声,这原本是场下例行的互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是一旁的不少观众惊讶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惊道:
——“周蝶!”
第八十三章
女子却好似毫无所觉, 右手上下翻转,像是闺阁的女子在做着绣活。
“一卷卷,一针针, 自难了却。”
女子慢慢抬起头,从绣榻上起身, 露出一张扮相绝美的脸来,眼光流动, 顾盼生姿, 活脱脱一个古代闺秀杜丽娘。
“帘外秋千架,瓶内少琼花,明知春已到,苦糟深闺阁”
……
趁着换场的间隙,木鱼抓了一把爆米花,将爆米花桶递给一旁的司乐:“能科普下么。”
“这戏杜丽娘的主演换了,原本定的是现任台柱于晴,现在上台的是前任台柱周蝶。前浪大概没死透, 势头还在, 压住了后浪。”
司乐三言两语就解释完了, 木鱼却脑补了几十集职场勾心剧, 评价道:“这戏外或许比戏里还精彩”
“噗——你说的很对。”司乐有些乐, “不过你有耳福, 虽说都是台柱,可周蝶的水准高了于晴不止一丁半点。”
一路听下去,就连木鱼这个伪戏迷也不得不承认, 杜丽娘的主演戏曲的深厚功底,无论是嗓音、还是身段、无论表演、还是神情……收放自如,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亏。
一旁丫鬟春香的表现,原本也可圈可点,只是在杜丽娘的炉火纯青的演绎下,小丫鬟活泼的表演,显出几分刻意来。
牡丹亭的故事,原本就是家喻户晓,就是同样的剧,场上的观众看过几遍的不再少数。
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悬念的故事,观众还是被周蝶带入了其中。
看到官门闺秀杜丽娘,在游园中梦入幻境,邂逅书生柳梦梅时——众人眼中挂着笑容,似是为了这一对情窦初开的情侣的纯情所打动。
等到两人幽会而情起,后因梦醒不见情郎,杜丽娘情思过度离世时——不少人喉头哽咽,悲伤难耐。
看到柳梦梅因一梦之缘,访遍千里,阴差阳错来到杜家,见到杜丽娘画像和鬼魂,了解缘由后,开坟破棺,替杜丽娘复生,最终美满一生时——不少人喜极而泣,一直到幕布落下,眼眶依旧泛红。
观众情绪之饱满,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一样。
木鱼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她侧过头看了司度一眼,落幕后剧院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颔,和微皱的眉头。
她拿起位子上的棒棒糖,对司乐说:“爹,走吧。”
司乐明知故问:“嗯?”
“你今天不是带我来看戏的么,这好戏要开场了——”
***
戏已经散场,观众却仿佛还沉浸在戏里。
后排的两个年轻的姑娘大概是第一次现场听越剧,直到观众席头顶的大灯亮起来,才回过神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眼神还有些恍惚。
长发的妹子低头拿包,感慨道:“这戏真好,杜丽娘的主演叫什么,我要回去关注她。”
“我看看。”短发的妹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视线扫过主演那一栏,“于——”
“今天杜丽娘的主演,是周蝶。”后面路过的老年夫妇恰好听到两人的对话,大叔笑眯眯的插话,“你们呀,运气好,周蝶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登过台了,原想着,三天不练手生,但是她一开嗓我就知道,不亏是周蝶。只可惜因为耍大牌被雪藏……”
一旁的阿姨拉了拉大叔的袖子,大叔反应过来,停了原来的话茬。
“我也就随口一说。”他话锋一转,“时候不早了,我们先下去了。”
看着夫妻俩离开,长发姑娘还在思考大叔的话,手中漫不经心的调着的包带,被同伴用肘撞了撞,醒了过来。
短发姑娘:“陈倩,怎么了?”
陈倩摇了摇头,看着周围走了大半的观众:“晓琪,咱们回去吧。”
田晓琪皱了皱脸,揉了揉肚子:“我要去趟厕所——你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厕所在哪么?”
回忆了一下,陈倩也有些不太确定,指了一个方向:“我们找个工作人员问问?”
两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工作人员,反倒把自己给绕晕了,走廊九曲十八环,两人来时一直抬头标志,却没有怎么记路,这样回去说不得花更多时间。
田晓琪已经蹲在了地上,抱着肚子,脸色发白,一脸生无可恋:“陈倩,明年的今天你来祭奠我吧,我要被憋死了。”
“你说什么呢。”陈倩又是急又是好笑,她扫视了一眼四周,“你先呆在这,我跑到前面看看,要是碰到人……”
她话还没说完,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进一对年轻男女来。
女人长着一张娃娃脸,黑色的卫衣领子盖住了大半张脸,手中拎着一支比她脸还大的棒棒糖,看着越发显小。
女人的外貌如果勉强算得上不错的话,那么她身边的男子,无论是外貌和气质,都太过突出。
年轻男子穿着一件浅灰色的休闲外套,黑色的短发打理的清爽舒服,一只耳朵塞着白色耳机,另一只耳机悬荡在胸前,微微侧过头,弯起的眼睛让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柔和了不少。
陈倩感觉到自己裤腿被别人拽了拽,下意识低头看去,田晓琪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正拽着她的裤子:“我说大姐,能不能先救救你的闺蜜,再来看帅哥?”
陈倩脸轰的一下红了,她低声回答:“你别嚷嚷,我去问问——”
就看着陈倩红着一张脸,冒冒失失的跑过去,对着对面年轻男女询问着什么,脸越来越红,最后居然草草的鞠了一躬,掉头就跑回来。
田晓琪要不是五谷轮回之地正在闹腾,肯定已经喷笑出来了,但是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这些,见陈倩往男女身后的走道指了指,也来不及听清楚她具体说什么,捂着肚子拔腿就跑,把陈倩的话扔在了背后。
“前面右拐……”
木鱼看着两姑娘,一前一后的跑远,感慨:“年轻真好。”
司乐叹气:“闺女,你要快点长大。”
木鱼不忍直视他慈父般的神情,抬腿就走。
——她还是早点把司乐上交给司礼吧。
走廊尽头,木鱼转了个弯,看到了挂着“后台重地,闲人勿扰”牌子的大门。走到近前,发现门虚掩着,里面叽叽喳喳,有交谈声,有嬉笑声,有搬动道具的声音……嘈杂成一片。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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